96年,我和女老板出差住一间房,半夜她把我被子掀了

发布时间:2025-11-12 09:23  浏览量:7

1996年的深圳,空气里一半是海水咸湿的味道,一半是金钱燃烧的焦香。

我叫张帆,大学毕业刚一年,在一家叫“启航”的小外贸公司上班。

公司小到什么程度?老板,老板娘,再加我,三个半人。

为什么是三个半?因为老板娘林姐既是老板,又是财务,又是人事,一个人顶一个半。

我就是那个“一”。

林姐,大名林文静,但全身上下没一处跟“文静”沾边。

三十出头,烫着当时最时髦的大波浪,走路带风,说话带冰碴子。

她是那种你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气场的女人。

我怕她。

真的,不是尊敬,是怕。

像老鼠见了猫的那种,生理性的。

她一个眼神扫过来,我能把刚想好的话憋回肚子里,再原路消化掉。

那天下午,深圳的太阳毒得能把马路烤化。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窗式空调发出“嗡嗡”的悲鸣,吐出的风跟外面一样热。

林姐“啪”一声把一沓文件摔我桌上。

“张帆,收拾东西。”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林……林姐,我……我犯什么错了?”

完了,试用期刚过,就要被炒鱿鱼了?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老家爸妈失望的眼神,还有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房租。

林姐白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谁说要开你了?出差。”

我松了口气,感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去哪儿啊,林姐?”

“湖南,湘潭。有个单子,很大,必须拿下来。”

我心里一喜。出差好啊,意味着有补助,还能暂时逃离她老人家的低气压。

“好嘞!我马上去订票!”

我正要起身,林姐又飘过来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天灵盖上。

“订一张卧铺,再订一间房。”

我愣住了。

一张卧铺?两个人怎么睡?

哦,可能是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躺着,轮流来。艰苦奋斗嘛,我懂。

可……一间房?

我抬起头,看到林姐已经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不容置疑的背影。

“林姐……这个……一间房,是不是不太方便?”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她没回头,声音从办公桌那边传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标间,两张床。公司刚起步,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

我立刻闭嘴了。

我当然不是怕她吃了我。

我是怕我自己会胡思乱想。

林姐虽然凶,但说实话,很漂亮。不是那种柔弱的美,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明艳的美。

身材也好得不像话,穿着职业套裙,腰是腰,腿是腿。

我一个二十三岁,血气方刚,没谈过几次恋爱的小伙子,跟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过夜……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脑子里已经成了一锅滚烫的浆糊。

火车是第二天下午的绿皮车。

深圳火车站永远人山人海,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

林姐穿了一身利落的牛仔裤和白T恤,大波浪卷发扎成了马尾,脸上没化妆,但依然是人群里最扎眼的那个。

她一个人拖着个小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和矿泉水。

我背着个巨大的双肩包,里面塞满了样品和文件,像个准备去登山的驴友,手里还提着两桶泡面。

“东西给我。”她朝我伸出手。

“啊?不用不用,林姐,我来拿!”我赶紧把泡面换到另一只手。

她又白了我一眼,没再坚持,自己先上了车。

找到卧铺车厢,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的铺位是中铺和下铺。

我理所当然地把下铺让给她。

她也没客气,把行李箱往床下一塞,就拿出条湿毛巾,仔细地把铺位擦了一遍。

我看得有点呆。

我以为像她这样的女老板,会很嫌弃这种环境。

没想到她适应得这么好,动作麻利得像个经常出远门的老江湖。

“看什么?把你的铺也擦擦,脏死了。”她把毛巾扔给我。

“哦,好。”我手忙脚乱地爬上中铺,也擦了起来。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动了。

车厢里的人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火车行驶的单调噪音。

我躺在中铺,离天花板很近,感觉有点压抑。

翻了个身,能从缝隙里看到林姐的下铺。

她正靠在床头看一份文件,眉头微蹙。

窗外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让她凌厉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说实话,她认真工作的样子,挺迷人的。

我赶紧甩了甩头,心里默念:她是老板,她是老板,她是老板。

“张帆。”

她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哎!在呢林姐!”

“把那个电机参数文件递给我。”

“好嘞!”

我赶紧从包里翻出文件,探着半个身子递给她。

她伸手来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

凉凉的,很光滑。

我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心跳漏了半拍。

她好像没注意到,拿过文件就继续看了起来。

我躺回铺位,脸颊发烫。

张帆啊张帆,你真是没出息。

晚上,车厢里熄了灯。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我能清晰地听到下铺林姐均匀的呼吸声。

她好像睡着了。

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要命的订单,一会儿是林姐白天干练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她刚才柔软的指尖。

最后,这些画面全都搅和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到了酒店,住一个房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抵达了湘潭。

一下车,一股热浪夹杂着辣椒的香味就涌了过来。

跟深圳的湿热不同,这里的热是干辣辣的。

工厂在一个很偏的镇上,我们得转一趟长途汽车。

汽车破旧不堪,开起来像要散架,车里塞满了人、鸡、鸭,还有各种农产品。

林姐把头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农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到她眼里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

或许是怀念,或许是别的。

到了镇上,天已经快黑了。

我们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栋三层的旧楼,墙皮都剥落了。

前台是个打瞌睡的大妈。

林姐拿出介绍信:“开一间房。”

大妈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了看林姐,又看了看我,眼神有点暧昧。

“标间,二十八块,要押金。”

林姐利落地交了钱,拿了钥匙。

我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己像个做贼的小跟班,脸上一阵阵发烧。

房间在二楼。

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烧水壶和两个带盖的搪瓷杯。

墙角一台老式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

这就是我们未来几天要“同居”的地方。

“还行,比我想象的好点。”林姐把行李箱放下,打开窗户透气。

我不知道她想象的是有多差。

“林姐,要不……要不我再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单人间?”我还是不死心。

“有钱烧的?”她回头瞥我一眼,“赶紧把东西放下,去楼下吃点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去厂里。”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好闭嘴,默默地把我的大背包放在靠门的那张床上。

这是我的床。

我离门近,万一有什么情况,方便逃跑。

晚饭就在招待所楼下的小饭馆解决的。

林姐点了两个菜,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炒青菜。

辣椒是真的辣,我刚吃一口,眼泪鼻涕就全下来了。

林姐却吃得津津有味,额头上连汗珠都没有。

“不能吃辣?”她问。

我一边哈气一边点头。

“以后做外贸,天南地北地跑,什么都得学会吃一点。”她夹了一筷子肉到我碗里,“多吃点,明天是场硬仗。”

那顿饭,我吃得五味杂陈。

辣的是嘴巴,暖的是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吃完饭回到房间,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去洗澡了。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

我能听到她在房间里翻找换洗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坐在床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假装研究墙上已经发黄的地图。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她回来了。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露出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香皂和她身上混合的淡淡香味。

我不敢看她,眼神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某个点,感觉自己快要石化了。

“到你了。”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

“哦,好。”

我抓起我的换洗衣服,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出了房间。

在公共卫生间里,我用冷水冲了很久的脸,才把那股燥热压下去。

等我磨磨蹭蹭地回到房间,林姐已经躺在她的床上了。

她背对着我,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柜上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自己的床,关了灯。

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

“砰、砰、砰。”

也能听到隔壁床上,林姐平稳的呼吸声。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明天还有正事。

可我越是这么想,脑子就越清醒。

我开始胡思乱想。

她为什么非要带我来?只是为了省钱吗?

她对我到底是什么看法?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属?

那个暧昧的前台大妈的眼神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感觉自己像个躺在火堆旁的干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一点睡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

我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开了!

我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能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的床边。

是她!

是林姐!

她想干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个在火车上、在招待所里幻想过的、又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全都炸开了。

难道……难道她……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张帆!”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急切和……愤怒?

“啊?”我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你搞什么鬼!”

“我……我没搞什么啊……”我快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没再说话,而是伸出手,在我身上摸索。

我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往后缩。

“别动!”她低吼一声。

她的手很凉,在我滚烫的皮肤上游走,像一条冰冷的蛇。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我的人生要在这里拐上一个不可预知的弯了。

然而,她的手并没有停留在我幻想的任何地方。

她摸到了我的额头。

“这么烫!”

然后,她又摸了摸我的脖子。

“你在发抖?”

我确实在发抖,一半是吓的,一半……好像是冷的。

被子被掀开后,房间里风扇吹来的风,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傻?”她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这么热的天,你盖这么厚的被子睡觉?想中暑吗!”

我愣住了。

盖被子?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我身上盖的,是招待所衣柜里那种又厚又重的棉被。

而林姐床上那床薄薄的凉被,正好好地搭在床尾。

原来……原来我刚才迷迷糊糊中,把两床被子搞混了!

我盖着棉被,她盖着一层薄薄的床单。

难怪我热得跟在蒸笼里一样,她却被冻得够呛。

“我……我……我拿错了……”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黑暗成了我最好的保护色。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把那床厚棉被从我身上扯下来,扔到地上。

然后,她把她那床凉被扔了过来。

“盖这个!”

“那你呢?林姐?”

“我不用你管!”

说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不再理我。

我躺在床上,盖着那床还带着她体温的凉被,心里五味杂陈。

有尴尬,有庆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原来,是我想多了。

我真是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混蛋。

我侧过头,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心里第一次对她产生了除了“害怕”之外的情绪。

那是一种类似于……愧疚和感激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

我睁开眼,发现林姐的床已经空了。

桌上放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我坐起来,宿醉般地头痛。昨晚的“棉被惊魂”让我一夜没睡好。

我三口两口吃完早饭,林-姐推门进来了。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裙,头发盘了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气场两米八的女老板。

“醒了?快点,十五分钟后出发。”

她看都没多看我一眼,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也识趣地没有提起。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好的。

工厂很大,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

厂长老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挺着个啤酒肚,看人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审视。

“哎呀,林总,真是年轻有为啊!”老王一上来就握住林姐的手,还用力捏了捏。

林姐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王厂长过奖了,我们还是先看看货吧。”

我跟在后面,像个小助理,心里却暗暗捏了把汗。

这个老王,一看就是个老油条。

接下来的验货过程,简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林姐像个最挑剔的质检员,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从原材料到生产线,再到成品,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王厂长,这个批次的轴承,光洁度不够,差了0.2个微米。”

“还有这里,焊接点有虚焊,这在出口产品里是致命的。”

“这批货的包装也不对,防潮处理没做到位,海运两个月,到了客户手里就是一堆废铁。”

她每说一句,老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我跟在旁边,一边记录,一边暗自心惊。

这些专业知识,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她一个学会计出身的女人,怎么对机械这么懂?

老王一开始还想打哈哈糊弄过去,但林姐条理清晰,数据精准,让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余地。

最后,老王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林总,你这是来找茬的吧?我们厂给那么多大公司供货,都没你这么挑剔的!”

林姐笑了笑,摘下手套。

“王厂长,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来谈生意的。我的客户是德国人,他们对质量的要求,只会比我更苛刻。如果产品在您这里出了问题,我们赔钱是小事,您厂子的声誉,还有‘中国制造’的声誉,那才是大事。”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老王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她,眼睛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

太帅了!

这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中午,老王在厂里的食堂招待我们。

说是食堂,其实是个包间,摆了一大桌子菜。

重头戏是酒。

一瓶瓶白晃晃的液体摆在桌上,看着就让人肝颤。

“林总,上午的事,是我手下的人没做好,我自罚三杯!”老王端起一个足有三两的大杯,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我看得心惊肉跳。

林姐却面不改色,端起自己的小杯子。

“王厂长海量。我酒量不行,就随意吧。”她抿了一小口。

老王不干了。

“哎,林总,这就没意思了!我们湖南人,感情都在酒里!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老王!”

他又开始用那套江湖说辞。

我紧张地看着林姐,怕她应付不来。

没想到林姐放下酒杯,笑了。

“王厂长,咱们生意人,讲的是诚信和共赢,不是靠酒量。如果今天我喝趴下了,合同签了,明天货的质量还是不行,那这酒喝得有意义吗?”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如这样,我们定个规矩。今天下午,我们再验一次货。我每找出一个问题,您喝一杯。您要是觉得我找得不对,我喝三杯。怎么样?”

老王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个女人,敢跟他这么叫板。

他看了一眼旁边几个副厂长,一拍桌子。

“好!就这么说定了!小张,你来做个见证!”

他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啊……好,好的。”

林姐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俩像是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下午的验货,比上午更加激烈。

林姐简直是开了挂,像个精密的人体扫描仪,把整个生产线的问题都揪了出来。

“这个螺丝的扭矩不对,比标准低了5牛米。”

“这个电路板的锡膏印刷有偏移。”

“这台机器的校准证书过期了。”

老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脸从红变成了紫。

到最后,他带来的一瓶白酒都快见底了。

他看林姐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惊讶,最后是……一丝敬畏。

“林总……我服了!”老王放下酒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单子,按你的要求做!价格,我们再降三个点!”

成功了!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简直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逆转!

林姐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王厂长。”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我和林姐走在镇上的小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姐,你太厉害了!”我终于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难得地有了一丝笑意。

“这算什么。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比这难缠的客户多的是。”

“可你怎么懂那么多机械的东西?”我还是很好奇。

“不懂就学呗。”她说得轻描淡写,“那时候为了拿一个德国人的单子,我把大学四年的机械工程教材全啃了一遍,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工厂里。不把自己逼成专家,别人凭什么把几百万的生意交给你?”

我沉默了。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运气好的老板娘,靠着老公(虽然我从没见过她老公)开了家公司。

现在我才知道,她光鲜亮丽的背后,付出了多少我无法想象的努力。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份凌厉似乎被柔化了,多了一丝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回到招待所,我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没想到,新的考验又来了。

晚上十点多,我们正准备休息,房门被敲响了。

是老王,带着几个副厂长,拎着酒和下酒菜,醉醺醺地来了。

“林总,今天多有得罪!我们是来赔罪的!”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

这是要搞“第二场”。

林姐皱了皱眉,但还是把他们让了进来。

小小的房间里,瞬间挤满了人,充满了酒气和烟味。

他们把酒菜往桌上一摆,就开始劝酒。

“林总,你今天让我们开了眼了!我们敬你一杯!”

“巾帼不让须眉啊!来来来,满上!”

林姐推辞不过,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看着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酒量差得要命,上去挡酒,估计一杯就倒,只会更丢人。

“小张,你也喝啊!愣着干嘛!”老王把酒杯递到我面前。

我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辣得我喉咙像火烧一样。

林姐看了我一眼,对老王说:“王厂长,我这小兄弟不会喝酒,他的酒,我替他喝了。”

说完,她端起我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愣住了。

那一刻,我感觉像有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

她……她在保护我?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失控。

那群男人像是要把林姐灌倒才甘心。

林姐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脸色越来越红,但眼神依然清明。

我坐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我只能不停地给她倒水,递毛巾,做一些毫无用处的事情。

终于,在喝倒了两个副厂长之后,老王他们总算摇摇晃晃地走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冲天的酒气。

林姐靠在椅子上,脸色煞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林姐?你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没回答。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

她喝醉了。

我把她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她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依然紧锁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我收拾完房间里的残局,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她。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看她。

睡梦中的她,卸下了一身盔甲,没有了白天的强势和凌厉,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软。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突然觉得,她其实也只是个女人。

一个在男人堆里拼杀,不得不把自己武装成刺猬的女人。

那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我怕她半夜吐,怕她发烧。

我每隔一小时就起来看看她,给她掖掖被角,用温水给她擦脸。

天快亮的时候,她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别走……”

我凑近了听。

“……爸,妈,别走……”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她也会脆弱,也会想家。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买好了早餐。

她坐在床边,抱着头,一脸痛苦的宿醉表情。

“我昨天……没说什么胡话吧?”她问,声音沙哑。

“没有。”我撒了个谎,“你喝多了,倒头就睡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跟我说谢谢。

“应该的。”我挠了挠头。

回去的火车上,气氛和来时完全不同。

我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墙,好像消失了。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老板,我也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员工。

她跟我聊起了她的过去。

她确实是学会计的,毕业后在一家国企上班。后来不甘心一辈子就那样,才辞职下海。

刚开始的时候,被骗过,被坑过,最惨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两块钱,睡过火车站。

“那你老公呢?他不支持你吗?”我忍不住问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我没有老公。我离过婚。”

我愣住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一起来深圳打拼。后来,他觉得我太要强了,不像个女人。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在家给他洗衣做饭,安安分分的妻子。”

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他说,他累了。然后就跟他们公司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递给她一瓶水。

“都过去了。”她接过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所以啊,张帆,女人这辈子,靠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拼,那么要强。

她不是天生带刺,是生活逼得她不得不长出满身的盔ah。

回到深圳,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林姐不再对我那么严厉了,偶尔还会跟我开两句玩笑。

我也不再那么怕她了,工作上有了想法,也敢于跟她提了。

我们之间,多了一种默契,一种战友般的信任。

那笔来自湘潭的订单,我们完成得非常出色,德国客户非常满意,很快又追加了更大的订单。

公司终于走上了正轨,我们招了新的员工,搬了新的办公室。

我也从一个小小的跟单员,慢慢做到了业务主管。

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会泡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

我们会像在火车上那样,聊聊天。

聊公司的未来,聊行业的动态,也聊一些生活琐事。

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下属对上司的敬畏。

里面夹杂了太多东西。

有崇拜,有心疼,有感激,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爱慕。

但我从没说出口。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她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巨轮,而我,只是刚刚学会游泳的水手。

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划水,希望能有一天,能跟上她的航速。

一年后,公司周年庆。

我们在一家酒店办了庆功宴。

那天,林姐喝了很多酒,比在湘潭那次还多。

她很高兴,拉着每一个员工敬酒,说着感谢的话。

宴会结束后,大家都散了。

我负责送她回家。

她醉得站都站不稳,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

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带着酒的香气。

我扶着她,走在深圳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张帆。”她突然开口。

“嗯?”

“你知道吗,那天在湘潭,掀你被子的时候……”

她顿住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其实是故意的。”

我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靠在我怀里,抬起头,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淬了酒的星星。

“我半夜被冻醒了,看到你裹着棉被,热得满头大汗,跟只小猪一样。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傻小子,怎么这么笨。”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后来,看你忙前忙后地照顾我,又觉得……这个傻小子,还挺可爱的。”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我感觉自己也要醉了。

“林姐……”

我刚想说什么,她却伸出食指,轻轻地按在了我的嘴唇上。

“别说话。”

她看着我,眼神迷离又认真。

“张帆,你愿意……当那只可爱的小猪,一辈子被我‘欺负’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星光,看着她微醺的脸颊,看着她身后这座我们一起奋斗过的城市。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唇,像想象中一样柔软,带着一丝酒的甘甜。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航行,终于找到了它的港湾。

后来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宣告,一切都顺其自然。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只是桌上多了一份她亲手做的三明治。

同事们看我们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然,最后是祝福。

启航公司越来越大,从一个小作坊,变成了行业里小有名气的企业。

我也从业务主管,做到了副总经理。

我们一起经历了97年的金融风暴,一起扛过了08年的经济危机。

有过争吵,有过分歧,但我们从未想过要放开彼此的手。

因为我们都记得,在那个1996年的夏天,在那个破旧的招待所里,我们是如何背靠着背,打赢了那场属于我们自己的战争。

前几年,我们带着孩子,又去了一趟湘潭。

那个小镇已经大变样,高楼林立,当年的招待所早就拆了,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

老王的工厂也扩大了好几倍,他的儿子接了班,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我们聊起当年,都笑得不行。

老王指着我对儿子说:“你别看你张叔现在斯斯文文的,当年差点被我一顿酒给送走!”

林文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然后捶了我一下。

“还不是因为你笨,盖错了被子!”

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角已经悄悄爬上的细纹,心里一片柔软。

是啊,一切都源于那床盖错的被子。

源于那个手足无措的夜晚,那个被猛然掀开的瞬间。

它掀开的,不只是一床棉被。

它掀开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全部偏见和幻想,也掀开了一个女人坚硬外壳下,那颗柔软而孤独的心。

它掀开的,是属于我们俩的,一个全新的,滚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