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小酒保撞进怀,高冷老板他耳尖红透
发布时间:2025-10-31 13:52 浏览量:8
【引子】
酒吧喧嚣中,我慌不择路撞进一个坚实胸膛。
抬头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
“哥?”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垂眸,手中酒杯稳得像他此刻的表情:“你还真是嘴甜,见谁都叫哥。”
可那悄然红透的耳尖,却泄露了全部秘密。
【1】
“喂,小妹妹,别走啊,陪哥哥再喝一杯嘛。”
那只油腻的手又一次搭上我的肩膀,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我猛地甩开,身体因为紧张和厌恶而微微发抖。
“请你放尊重点!”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显得有些微弱。
“装什么清高?在这种地方工作,不就是为了……”
那个黄毛混混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话没说完,又凑近了一步。
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也跟着起哄,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角落,回到相对安全的吧台后面。
我瞅准一个空档,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另一个混混,想从缝隙中挤出去。
可我低估了他们的无赖程度。
那个被我推开的混混故意伸脚绊了我一下。
“啊!”
我惊呼一声,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
没有预想中冰冷的瓷砖地面。
我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淡香、温热而坚实的怀抱里。
惯性让我整张脸都埋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布料质感很好。
惊魂未定之下,我下意识地抬头,想看清是谁。
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但我还是瞬间看清了那张脸。
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低垂着,看不清情绪。
段叙言?
怎么会是他?
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一个称呼已经脱口而出。
“哥?”
我清晰地感觉到,在我叫出这个字的瞬间,他握着玻璃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了晃。
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作伪的审视和陌生。
然后,我听到了那把曾经熟悉,此刻却冰冷又疏离的嗓音。
“你还真是嘴甜,见谁都叫哥。”
他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连那几个混混都暂时闭上了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我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是窘迫,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我刚想站直身体离开他的怀抱,却猛地停住了动作。
我的视线,定格在他那只暴露在灯光下的、线条漂亮的耳朵上。
从耳廓到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鲜艳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
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峻面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他嘴上说着不认识我。
可他的耳朵……
却先一步背叛了他。
【2】
“段……段老板?”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黄毛混混,声音一下子矮了八度,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
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也瞬间噤声,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半步。
段叙言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手臂却微微用力,将我扶稳,然后不动声色地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动作礼貌又疏离。
“几位,在我的地方,为难我的人?”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那三个混混。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没……没有!绝对没有!”
黄毛连忙摆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我们就是跟这位……这位妹妹开个玩笑,开玩笑而已!”
“对对对,开玩笑!”
另外两人赶紧附和。
段叙言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的保安。
“误会,都是误会!”
黄毛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推开围观的人群,狼狈地窜了出去。
保安看向段叙言,见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也沉默地退回了暗处。
热闹看完,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开,音乐再次充斥空间。
只剩下我还站在原地,手脚有些发凉,又有些莫名的滚烫。
我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影,喉咙有些发干。
“刚才……谢谢你。”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分内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
“在这里,我有义务保证每一位员工的安全。”
员工。
这个词被他清晰地吐出来,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所以,他刚才出手,仅仅因为我是这里的员工?
“你……”我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发现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他怎么成了这家“夜泊”酒吧的老板?
我记得他以前……
“江晚宜。”
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是……”
我应道,声音有些紧。
“现在是工作时间。”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到你的岗位去。”
他说完,不再看我,径直朝着二楼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背影挺拔,步伐沉稳。
只有那转身瞬间,我似乎瞥见,他另一侧没有被灯光直射的耳朵,轮廓边缘也泛着淡淡的粉色。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哥。
这个称呼,我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叫出口了。
我和段叙言,不是亲兄妹,甚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五年前,他是寄住在我家那个沉默寡言的邻家哥哥。
也是我情窦初开时,偷偷喜欢了好久的人。
更是那个在我鼓起勇气告白后,留下一句“晚宜,别闹,我还把你当妹妹”,就彻底消失在我世界里的人。
没想到,五年后,为了支付母亲高昂的医药费,我辗转找到的这份薪水最高的兼职,老板竟然会是他。
命运真是讽刺。
“晚宜!你没事吧?”
同事兼好友温芮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担忧地拉住我。
“我没事。”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刚才吓死我了!幸好老板刚好下来!”
温芮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不过……晚宜,你刚才是不是叫老板‘哥’?”
她凑近我,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你们认识?”
我垂下眼睫,看着光洁的地板。
“不认识。”
我轻声说,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赌气。
“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哦……”
温芮将信将疑,但看我脸色不好,也没再多问。
“走吧,那边卡座客人点单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无论老板是谁,生活总要继续。
我需要这份工作。
【3】
接下来的几天,段叙言再也没有出现在一楼大厅。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板位置,与我这样的兼职服务生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面对那份无声的尴尬。
我尽量把自己缩在吧台或者卡座的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晚宜,把这瓶‘黑桃A’送到A08卡座,客人点的。”
领班辉哥把一瓶闪着金光的香槟递给我,低声嘱咐。
“小心点,那桌是周少带来的朋友,挺阔气的,别出岔子。”
“好的,辉哥。”
我接过沉重的冰桶和酒瓶,小心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A08卡座是店里位置最好的半开放包间,消费极高。
能坐在那里的,非富即贵。
我低着头,尽量目不斜视地将酒瓶和冰桶放在桌面上。
“各位请慢用。”
说完,我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响起。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说话的是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带着审视。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的,先生,我是兼职。”
我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拉起了警报。
“兼职啊……”
他拖长了调子,拿起开瓶器。
“来,帮我们把酒开了。”
开瓶是服务生的分内工作。
我上前一步,准备接过开瓶器。
他却把手一缩。
“就用这个开。”
他指了指冰桶里。
香槟开瓶需要技巧,在冰桶里操作更是增加了难度。
我抿了抿唇。
“好的,先生。”
我定了定神,伸手从冰水中捞出酒瓶,冰冷的触感让我指尖发麻。
我按照培训过的步骤,用毛巾包住瓶身,小心地拧动瓶塞。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些,那桌的男男女女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
压力之下,我的动作有些僵硬。
瓶塞被气体顶出时,发出“嘭”的一声轻响,酒液微微溅出了一些,沾湿了我的袖口。
“哎呀,怎么搞的?”
花衬衫男人皱了皱眉。
“对不起,先生。”
我连忙道歉。
“手生了点,多开几次就好了。”
另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笑着打圆场,眼神却在我身上逡巡。
“妹妹,站着多累啊,来,坐下陪我们周少喝一杯。”
被称为周少的,就是坐在最中间那个一直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我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气质比其他人沉稳些。
他没说话,算是默许。
我心里一沉。
“抱歉,先生,我们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而不失坚定。
“这是店里的规定。”
“规定?”
花衬衫嗤笑一声。
“你们段老板都是我哥们儿,我在这就是规定!”
他说着,竟然直接伸手过来拉我的手腕。
“过来坐坐嘛,又不会怎么样!”
“先生!请您自重!”
我用力想挣脱,但他的力气很大。
冰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瓶滚落,昂贵的香槟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昂贵的地毯。
卡座里瞬间安静下来。
周少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花衬衫男人觉得丢了面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扬起手,似乎想打我。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抓住了花衬衫男人扬起的手腕。
“在我的店里,动我的人?”
冰冷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在我头顶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
段叙言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侧脸线条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
他看着那个花衬衫,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段……段哥?”
花衬衫男人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错愕和一丝慌乱。
“叙言?”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周少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惊讶。
“周屿,管好你的人。”
段叙言甩开花衬衫的手腕,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在我的地方,就要守我的规矩。”
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我完全挡在了他身后。
这个保护的姿态,让我的鼻子莫名酸了一下。
“误会,叙言,绝对是误会!”
周屿连忙解释,瞪了花衬衫一眼。
“小陈他喝多了,跟你这位员工开个玩笑。”
“玩笑?”
段叙言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需要我教教他,什么叫适可而止的玩笑吗?”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花衬衫,后者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不必不必!”
周屿赶紧打圆场。
“小陈,还不快给段老板和这位小姐道歉!”
那个叫小陈的花衬衫,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段叙言没理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事?”
我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
“没事。”
“损失从我的账上走。”
段叙言对周屿丢下这句话,然后看了我一眼。
“你,跟我上来。”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楼梯。
我犹豫了一下,在周屿等人复杂难辨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4】
二楼办公室。
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和他的人一样,透着疏离感。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
他沉默地看着我,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刚才……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为什么来这里工作?”
他没有回应我的道谢,反而抛出一个问题。
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钱。
这里兼职的薪水是别处的两倍。
母亲生病需要钱,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也需要钱。
但这些,我不想跟他说。
这听起来太像卖惨。
“这里薪水高。”
我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真实的理由。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一下。
“你很缺钱?”
“嗯。”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鞋鞋尖。
又是一阵沉默。
“这里不适合你。”
他忽然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这是……要开除我?
就因为刚才那点不愉快?
还是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让他觉得碍眼?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倔强涌了上来。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段老板,我觉得我工作很认真,没有犯任何错误。”
“刚才的事情,也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如果因为客人无理取闹,就要开除员工,那‘夜泊’的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他看着我,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驳他。
五年不见,那个曾经只会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他“叙言哥”的小女孩,也学会露出爪子了。
“我不是要开除你。”
他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我的意思是,酒吧环境复杂,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可能还会发生。”
“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
“段叙言,我们非亲非故,五年前就不是兄妹,现在更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我凭自己的能力赚钱,不需要你的格外关照!”
我把“非亲非故”和“老板员工”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他的脸色似乎沉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更紧。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段叙言移开目光,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
她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叙言,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她很自然地把文件放在桌上,称呼亲昵。
我认得她,苏晴,酒吧的经理,也是店里私下流传的,未来老板娘的热门人选。
她看段叙言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嗯。”
段叙言接过文件,浏览起来。
苏晴站在他身边,微微俯身,指着文件上的某处,低声解释着。
两人靠得很近,看起来默契又登对。
我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感又冒了出来。
我在这里,算什么呢?
一个不识相的前任“妹妹”,一个需要他屡次出手解围的麻烦员工。
我站起身。
“段老板,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下去工作了。”
段叙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苏晴也看向我,笑容依旧得体。
“江晚宜是吧?刚才楼下的事我听说了,没吓着吧?”
“我没事,谢谢苏经理关心。”
我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苏晴温柔的声音。
“叙言,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意大利菜……”
后面的话,被厚重的门板隔绝了。
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的位置,有点闷闷的疼。
五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
可当他真的再次出现,我才发现,那些被封存的情感,并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蛰伏在心底,伺机而动。
但现在看来,放不下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他早已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新的……可能在一起的人。
而我,只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
【5】
自从那天的“香槟事件”后,我在酒吧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多了些探究,连领班辉哥对我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段叙言两次不同寻常的维护。
这并非我所愿。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打工赚钱。
温芮私下告诉我,那个周屿周少,是段叙言的大学同学,家里很有背景,是酒吧的常客兼投资人之一。
那个花衬衫小陈,是跟着周屿来的朋友,家里也有点小钱,典型的纨绔子弟。
“晚宜,你说老板会不会是因为你,才跟周少他们闹得不愉快啊?”
温芮小声问我。
“不会。”
我立刻否认。
“他只是维护酒吧的规矩而已。”
“是吗?”
温芮歪着头,显然不信。
“可我总觉得,老板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你看错了。”
我低下头,整理着手中的杯垫,回避她的目光。
不一样?
或许是看麻烦的眼神吧。
这天晚上,我照常在吧台帮忙。
“一杯‘教父’,一杯‘长岛冰茶’,谢谢。”
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我抬起头,愣了一下。
是周屿。
他一个人来的,坐在吧台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完全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
“周少。”
我点点头,开始熟练地调酒。
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看着我动作。
“手艺不错。”
他把“教父”拿到面前,却没有喝。
“那天的事,我代小陈向你道歉,他年轻不懂事,喝多了就胡闹。”
“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淡淡回应,继续调制“长岛冰茶”。
“你叫江晚宜?”
他忽然问。
“是的。”
“名字很好听。”
他笑了笑。
“你是A大的学生?”
我动作一顿,看向他。
“周少怎么知道?”
“猜的。”
他耸耸肩。
“气质像。而且,‘夜泊’附近就A大一所像样的大学。”
我没说话,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推到他面前。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教父”。
“你和叙言……以前认识?”
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是为了这个。
“不认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否认。
“哦?”
周屿挑眉,显然不信。
“那他那天反应那么大?我可很少见他对哪个员工这么上心。”
“段老板只是维护店里的规矩。”
我把对温芮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规矩?”
周屿低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晚宜妹妹,你太不了解段叙言了。”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
“他那个人,最讨厌麻烦。如果不是在意的人,就算客人在他面前打起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在意的人?
这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可能吗?
段叙言会在意我?
五年前拒绝我的是他,五年来音讯全无的是他,现在装作不认识的也是他。
这算哪门子的在意?
“周少说笑了。”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只是个兼职的服务生。”
周屿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好吧,就当我说笑了。”
他站起身,拿出钱包付账。
“这杯‘长岛冰茶’请你。”
他指了指那杯几乎没动的酒。
“算是……赔罪。”
说完,他对我笑了笑,转身走向了他的卡座。
我看着那杯色泽诱人的“长岛冰茶”,心里乱糟糟的。
周屿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段叙言他……
真的只是因为规矩吗?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那个紧闭的办公室门口。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段叙言和苏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苏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正在说着什么。
段叙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侧头听着。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楼。
恰好,与我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但太快了,快到我来不及捕捉。
他迅速移开了目光,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继续和苏晴走下楼梯。
我的心,随着他移开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吧,江晚宜。
别自作多情了。
他身边已经有那么优秀又匹配的人。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我端起那杯“长岛冰茶”,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复杂的苦涩口感,一路从喉咙灼烧到胃里。
却压不住心底那点可笑的酸楚。
【6】
母亲的主治医生打来电话,说母亲的情况不太稳定,建议尽快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
这意味着,我需要准备更多的钱。
看着手机银行里寥寥无几的余额,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晚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温芮担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
“没事,可能有点累。”
“是不是担心阿姨的医药费?”
温芮猜到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我家里的事。
“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你先拿去用……”
“不用,芮芮。”
我打断她。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自己能搞定。”
我不能一直依赖朋友的帮助。
下班后,我找到领班辉哥。
“辉哥,以后晚班打烊的清洁工作,可以都交给我吗?”
打烊后的清洁通常由大家轮流做,但如果主动承担,会有额外的补贴。
辉哥有些惊讶。
“晚宜,打烊清洁很辛苦,而且结束都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没关系的,我可以。”
我语气坚定。
“我需要钱。”
辉哥看着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谢谢辉哥。”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每天熬到凌晨的日子。
晚上在酒吧忙前跑后,等最后一批客人离开,还要打扫整个大厅和洗手间。
身体很累,但想到能多赚一点钱,心里就踏实一点。
段叙言似乎很忙,很少再到一楼来。
偶尔见到,他身边也总是跟着苏晴,或者像周屿那样的朋友。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在空间上交错,却再无任何言语交流。
这样也好。
我对自己说。
这天晚上,客人格外多,散场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我疲惫地拖着吸尘器,打扫着满地的狼藉。
空酒瓶、果皮、彩色的糖纸……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酒水混合的味道。
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灯光被调亮,照着空旷的场地,显得有些冷清。
我弯腰去捡角落里的一个碎酒杯,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差点栽倒。
连忙扶住墙壁,稳了稳心神。
大概是太累了,加上没吃晚饭,有点低血糖。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却被吓了一跳。
段叙言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我。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冒着热气。
看样子,是刚从二楼下来。
“段……老板。”
我站直身体。
他走过来,眉头微蹙。
“怎么是你做清洁?”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我跟辉哥说好了,以后打烊清洁都由我来做。”
我低声回答。
“为什么?”
他问,目光落在我有些苍白的脸上。
“有额外补贴。”
我实话实说。
他沉默了一下。
“你很缺钱?”
同样的问题,他第二次问起。
这次,我没有再硬撑。
“嗯。”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妈妈病了,需要钱做手术。”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我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忽然,一杯温热的东西被递到了我面前。
是那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里面是浓郁的牛奶,散发着淡淡的蜂蜜甜香。
“喝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愣了一下,没有接。
“我不需要……”
“你需要。”
他打断我,直接把杯子塞进我手里。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一直暖到心里。
“坐下,喝完。”
他指了指旁边的卡座沙发。
他的态度很强硬,甚至有些霸道。
但我却生不起气来。
我依言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蜂蜜牛奶。
温热的,甜丝丝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胃部的不适,也驱散了一些疲惫。
他就在我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喝。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忍不住找话题。
“你……还没休息?”
“嗯,处理点事情。”
他简短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我捧着杯子,感受着那份暖意,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明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流露出这种……类似于关心的举动?
“以后打烊清洁,你不用做了。”
他忽然开口。
我的心一紧。
“为什么?我可以做的……”
“补贴照发。”
他下一句话,让我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怔怔地看着他。
“段叙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杯子,声音有些发涩。
“怜悯?还是补偿?”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
“晚宜,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叫了我的名字。
没有连名带姓,只是“晚宜”。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五年前,你说我们是兄妹,让我别闹。”
“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你又何必这样?”
“我不需要你因为过去的什么情分,或者因为觉得愧疚,而对我特殊照顾!”
我把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段叙言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没有觉得愧疚。”
他低声说。
“也没有把你当妹妹。”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愣愣地看着他。
“那你……”
我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突然站起身。
“很晚了,喝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我的幻觉。
“不用……”
“这是规定。”
他用我之前说过的话堵我。
“员工安全,我有责任。”
他说完,不再给我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向二楼。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杯温热的蜂蜜牛奶。
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他没有觉得愧疚。
也没有把我当妹妹。
那他现在,把我当什么?
【7】
段叙言派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SUV,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
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段叙言那句话。
“我没有觉得愧疚。”
“也没有把你当妹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否认了过去的兄妹关系,那现在呢?
如果什么都不是,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帮我?为什么要在凌晨给我一杯蜂蜜牛奶?为什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
我想不通。
接下来的几天,段叙言没有出现。
听苏晴无意中提起,他好像去外地谈生意了。
我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失落?
这太可怕了。
我强迫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照顾母亲上。
医院的催款单又来了,金额让我感到窒息。
即使有段叙言承诺的“清洁补贴”,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必须找到更多赚钱的办法。
“晚宜,你最近脸色太差了,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温芮心疼地给我泡了杯红糖水。
“要不……你跟老板预支点薪水?我看他对你挺不一样的……”
“不行。”
我立刻拒绝。
我已经接受了他变相的“补贴”,不能再得寸进尺。
尤其是在我们关系如此不明朗的情况下。
“可是……”
温芮还想再劝。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您好。”
“是江晚宜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周屿。”
周屿?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有些警惕。
“周少,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晚宜妹妹。”
周屿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私人会所,缺个临时顶班的钢琴师,就周末晚上弹两个小时。”
“我记得你是A大音乐系的吧?专业成绩好像还很不错?”
他连我的专业都知道?
我握着手机,没有立刻回答。
“薪水按市场价的三倍算,怎么样?就当帮哥哥一个忙。”
周屿的语气很轻松,带着他惯有的纨绔子弟的调调,但给出的条件却极具诱惑力。
三倍薪水。
只是周末两个晚上。
这比我熬夜做清洁要轻松得多,赚得也多。
我心动了。
但我还是保留着一份警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尤其是周屿这种身份的人,他为什么要帮我?
“周少,为什么找我?”
我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你合适啊。”
周屿回答得很快。
“专业对口,形象气质也好。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
“你是叙言‘特别关照’的人,我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
又是段叙言。
我沉默了。
“怎么样?考虑一下?”
周屿催促道。
“就当兼职嘛,不影响你在‘夜泊’的工作。地址我发你微信,你考虑好了直接过来看看环境也行。”
他挂断了电话。
很快,微信上收到了一个定位,是本市一个很有名的顶级私人会所。
还有周屿发来的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包。
我盯着手机屏幕,内心挣扎。
我需要钱,非常需要。
这个机会看起来很好。
但周屿的动机,让我不安。
他是因为段叙言才帮我。
而我,不想再和段叙言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可是……母亲的医药费等不起。
尊严在现实面前,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我深吸一口气,给周屿回了信息。
“谢谢周少,我周末过去试试。”
【8】
周末晚上,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名为“云境”的私人会所。
极其隐蔽的位置,低调奢华的门面。
报了周屿的名字,穿着旗袍的侍者恭敬地把我引到了一间休息室。
周屿也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经理的男人。
“晚宜妹妹,来了?”
周屿笑着迎上来。
“这位是李经理,负责这里的日常运营。”
李经理客气地跟我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工作要求。
无非是弹奏一些舒缓的古典乐或者轻爵士,烘托气氛。
“周少都跟我们说了,江小姐是A大的高材生,水平肯定没问题。”
李经理很会说话。
“你先试试琴,熟悉一下环境。九点到十一点,两个小时的演奏时间。”
我走到那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前,试了试音色。
流水般清澈动人的音质。
我选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轻轻弹奏起来。
音乐总能让我平静。
一曲终了,周屿和李经理都鼓起了掌。
“很棒!”
周屿赞叹。
“那就这么定了?薪水周结,可以吗?”
“可以,谢谢周少,谢谢李经理。”
我点头答应。
这份工作,确实比我想象的还要轻松。
环境高雅,客人素质也很高,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弹琴的人。
两个小时后,我拿到了厚厚的现金。
摸着那叠钞票,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怎么样?还适应吗?”
周屿靠在门口,等我下班。
“挺好的,谢谢周少。”
我真诚地道谢。
“小事。”
周屿摆摆手。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
我连忙拒绝。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
周屿坚持。
“而且,要是让叙言知道我让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他非得跟我急。”
他又提起了段叙言。
我看着他。
“周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帮我,是因为段叙言吗?”
周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是,也不是。”
他这个回答很模糊。
“主要是你自己条件合适。当然,如果没有叙言这层关系,我可能也不会注意到你。”
他很坦率。
“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就当是朋友之间帮个忙。”
朋友?
我和周屿,算哪门子的朋友。
我知道,这一切,终究还是绕不开段叙言。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你会问”的了然。
“怎么?想他了?”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没有,随便问问。”
“快了,就这两天吧。”
周屿没有再逗我。
“走吧,送你回去。放心,我就是完成任务,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地方,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他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我被他逗笑了,最终没有再拒绝。
坐在周屿那辆拉风的跑车里,我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有些乱。
段叙言要回来了。
我竟然,有点期待。
又有点害怕。
【9】
段叙言回来了。
是温芮告诉我的。
“晚宜晚宜!老板回来了!刚上楼!”
她凑到我耳边,兴奋地小声说。
我正在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哦。”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就这反应?”
温芮瞪大眼睛。
“你不好奇他这几天去哪了?有没有给你带礼物?”
“我为什么要好奇?”
我低下头,继续擦杯子,心跳却有些失序。
“他是我老板,去哪没必要跟我汇报。”
“嘴硬!”
温芮戳了戳我的额头。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确实在装。
装作不在意,装作没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装作没听见他和苏晴说话的声音。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吧台。
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带着若有似无的痒。
“晚宜,把这盘水果送到B05。”
辉哥吩咐。
“好的。”
我端起果盘,朝着卡座走去。
B05的客人是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说笑。
我把果盘放下。
“两位请慢用。”
转身的瞬间,我却猛地僵住了。
段叙言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阴影里。
他靠墙站着,手里夹着一支烟,但没有点燃。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明亮。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是在……等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段老板。”
我低声打招呼。
他“嗯”了一声,站直了身体。
我们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我鼻尖。
“听说……”
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你最近在‘云境’兼职?”
我心里一紧。
他知道了。
是周屿告诉他的?
“嗯。”
我点点头。
“周末晚上,弹两个小时钢琴。”
“为什么?”
他又问。
同样的问题,他问了第三次。
这次,我的答案更具体了。
“我需要钱。‘云境’的薪水很高。”
他沉默了一下。
“那里环境复杂,不适合你。”
和当初说“夜泊”不适合我时,一样的语气。
我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变成了莫名的怒气。
他总是这样。
用一句“不适合”,就想轻易否定我的选择和努力。
“哪里适合我?”
我抬起头,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情绪反问。
“段叙言,对你来说,哪里才适合我?”
“是五年前那个只能跟在你身后,叫你‘哥哥’的江晚宜适合?”
“还是现在这个,需要拼命赚钱,到处兼职的江晚宜适合?”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积压了五年的委屈、不解、怨怼,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夹在指间的烟,被他无意识地捏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向前一步,逼视着他。
走廊很窄,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我的倒影。
近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段叙言,你告诉我。”
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五年前,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
“现在,为什么又装作不认识我?”
“为什么一边装作不认识,一边又要管我适不适合这里,适不适合那里?”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把所有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他看着我发红的眼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我。
眼神里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时间仿佛静止了。
走廊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忽然,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
但手抬到一半,又猛地顿住,攥成了拳头,收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所有的火焰。
我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给我一个解释?
还是期待他告诉我,他其实……
算了。
江晚宜,别再自取其辱了。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段老板,我失态了。”
“我还要工作,先走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条令人窒息的走廊。
眼泪在转身的瞬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还好。
他没有看见。
【10】
那天之后,我和段叙言陷入了一种更加奇怪的冷战状态。
或者说,是我单方面在躲避他。
我尽量缩减在“夜泊”的工时,把更多时间投入到“云境”的兼职和医院里。
“云境”的薪水确实丰厚,母亲的下一阶段治疗费,总算有了着落。
周屿偶尔会来“云境”,听听我弹琴,或者闲聊几句。
他不再刻意提起段叙言,仿佛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有趣的小妹妹。
这天晚上,我从“云境”下班,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边。
不是周屿。
是段叙言。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初秋的夜风里,身形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脚步顿住,下意识地想转身回去。
但他已经看到了我,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送你。”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肯定句。
“不用,我可以自己……”
“上车。”
他打断我,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还是妥协了。
沉默地坐进车里。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们都没有说话。
只有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内流淌。
是我上次在“云境”弹奏的《月光》。
我的心跳,莫名地跟着节拍紊乱起来。
他怎么会放这首曲子?
是巧合吗?
“在‘云境’工作,还顺利吗?”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顺利。”
我简短地回答。
“周屿有没有……”
“周少人很好,很照顾我。”
我抢答,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离他远点。”
他声音低沉。
“为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不是什么好人?”
“还是说,段老板觉得,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不是好人?”
我的语气带着刺。
段叙言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在路边停下。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江晚宜,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那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话?”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像五年前那样,跟在你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你‘叙言哥’?”
“还是像现在这样,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乖乖听老板的话?”
我的质问,像一把刀子,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自欺欺人的伪装。
段叙言的眼神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五年前,我离开,是因为我不能。”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痛楚。
“不能什么?”
我追问,心跳如擂鼓。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赤诚的、毫无掩饰的灼热。
“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为什么?”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因为当时,我什么都没有。”
“我住在你家,接受你父母的照顾,甚至连上大学的钱,都是你父亲借给我的。”
“我拿什么,来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我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我……我家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我知道。”
他打断我。
“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比亲人还好。”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
他苦笑了一下。
“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照顾你,对你好,是别有用心。”
“我也不能,让你跟着一无所有的我,吃苦受累。”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
“所以,你就用一句‘把你当妹妹’,打发了我?”
“所以,这五年,你音讯全无?”
“段叙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哭着质问。
“你凭什么认为,我在意的是那些?”
他看着我流泪,伸出手,似乎想替我擦掉眼泪,但手指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落了下去,紧紧攥成了拳。
“对不起,晚宜。”
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
“那时候的我,除了离开,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现在呢?”
我看着他,泪眼模糊。
“现在你功成名就了,是段老板了。”
“所以,你可以了?”
我可以……什么?
后面的话,我没有问出口。
但他听懂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深沉情感。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倾身过来。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停在一个极近的距离,没有再靠近。
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他瞳孔中那个小小的、惊慌失措的我。
“现在……”
他开口,声音低沉喑哑,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更不敢了。”
“为什么?”
我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因为我发现……”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我的眉眼,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挣扎。
“我比五年前,更加……”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里面的情感,太浓烈,太滚烫,几乎要将我灼伤。
不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而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眼神。
充满了占有欲,和小心翼翼的克制。
我看着他悄然红透的耳根,忽然想起了在酒吧初遇的那天。
他也是这样。
嘴上说着最冷淡的话。
耳朵却泄露了最真实的心事。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心里积压了五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忽然就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悸动。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鬼使神差地,微微仰起了脸。
闭上眼睛。
主动吻了上去。
很轻的一个吻。
像羽毛拂过。
却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在我贴上他微凉的唇瓣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呼吸也骤然停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11】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或者因为这个冒犯的举动而生气时。
他动了。
不是推开。
而是……
反客为主。
他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更深地拥入怀中。
然后,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而是带着五年压抑的思念,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凶狠又缠绵地吻住了我。
他的气息瞬间将我淹没。
清冽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独属于段叙言的气息。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炽热的吻。
身体软得像一滩水,全靠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支撑着。
原来,吻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的嘴唇,是这么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放开我。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粗重,灼热地喷洒在我脸上。
我们都没有说话。
车内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喘息声,和那首依旧在流淌的《月光》。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和我一样失序的心跳,脸颊烫得惊人。
“现在……还敢吗?”
我小声问,声音带着吻后的绵软。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
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却又更加深沉的无奈。
“不敢。”
他哑声说。
“但……忍不住了。”
他捧起我的脸,指腹轻轻擦过我有些红肿的嘴唇,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晚宜……”
他叫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次,是甜的。
“骗子。”
我哽咽着指控。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怕。”
他坦诚得让我心疼。
“怕听到你有了别人。”
“怕听到你说,你已经忘了段叙言是谁。”
“也怕……联系了你,就再也控制不住,想回来见你。”
“可我那时候,依旧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就拼命工作?”
我想起周屿说过,段叙言这几年几乎是工作狂。
“嗯。”
他承认。
“我想尽快站稳脚跟,想有能力……重新站在你面前。”
“那你现在呢?站稳了吗?”
我看着他。
“站不稳了。”
他看着我,眼神专注。
“你一出现,我就方寸大乱。”
“看到那些男人靠近你,我就嫉妒得发狂。”
“看到你为了钱那么辛苦,我又心疼得要命。”
“江晚宜,你真是我的克星。”
他叹息着,再次吻了吻我的额头。
带着无比的珍视。
“那你……还把我当妹妹吗?”
我问出了这个横亘在我们之间五年的问题。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而坚定。
“从来没有。”
“以前是骗你的,现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江晚宜,我喜欢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闪烁,车内是他深情的告白。
我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
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耳垂。
“段叙言。”
我叫他。
“嗯?”
“你的耳朵,又红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有些无奈地抓住我作乱的手。
“还不是因为你。”
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以后,只准叫我一个人‘哥’。”
语气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我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好。”
“叙言哥。”
尾声
一个月后,我辞去了“夜泊”和“云境”的兼职。
不是因为段叙言的反对,而是因为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下一阶段的治疗费,他已经默默替我付清。
“算我借你的。”
我坚持打了欠条。
他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收下了。
“好,都听你的。”
他现在,几乎对我百依百顺。
周屿知道我们在一起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就说嘛!叙言那小子,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苏晴辞职了,据说去了国外深造。
走之前,她来找过我一次。
“我输得心服口服。”
她笑着说,眼神很坦然。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温芮更是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有戏!老板娘,以后请多关照!”
段叙言把我介绍给了他所有的朋友。
不再是“妹妹”的身份。
而是他的女朋友。
他牵着我手,大大方方地承认。
“江晚宜,我女朋友。”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而真实。
耳朵也不再那么容易红了。
除了,在我偶尔使坏,故意凑在他耳边叫他“叙言哥”的时候。
那抹熟悉的红色,还是会迅速爬满他的耳廓。
像我们初次重逢时那样。
鲜活,而动人。
我知道,这一次。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