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半月,妻子来公司接我去领证,前台:半月前他撤完资外调出国

发布时间:2025-10-16 19:09  浏览量:1

“陆总,离婚协议书拟好了,现在需要给您送来吗?”

书房里落针可闻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终于,陆逾时打破了沉寂,“先放着吧。”

放下电话,他推开书房门。客厅里,苏念正懒洋洋地敷着面膜。

“念念。”

即使走到了离婚这一步,陆逾时依然想和苏念好好谈谈,为他倾注了八年心血的婚姻做最后的争取。毕竟,他人生近半的岁月都执着于她。

苏念闻声转过头来,略带不满地问:“逾时,晚饭怎么还没做?”

陆逾时默默转身走向厨房。或许是心绪飘忽,热油瞬间溅上手背,疼得他下意识一躲,不小心带翻了灶台上的碗——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屋内炸响。

陆逾时心脏猛地一缩。果然,下一秒,苏念已经冲了进来。她的目光触及地上那熟悉的花纹碎片时,双眼倏地瞪大,声音拔高:“谁让你碰这个碗的?!”

“你手怎么回事?!” 她的质问带着难以理解的怒火。

几乎是同时,那曾经顾盼生辉的美眸里迅速盈满了泪水,强烈的哀伤让她看起来摇摇欲坠。陆逾时恍惚觉得,自己打碎的仿佛不是一只碗,而是某个无法替代的珍贵念想。

他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清楚,碗本身并不贵重,真正刺痛苏念的,只因它是萧泽川买的。

“对不起。”陆逾时抿了抿唇,俯身去收拾碎片。

苏念却用力推开他,指着门口,语气冰冷:“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她甚至连他手背上那片显眼的红印都忽略了。

压抑许久的失望再也按捺不住。走到门边,陆逾时脚步一顿,轻轻开口,像是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苏念,它只是一个碗。”

这厨房里,多少器物都带着萧泽川的印记?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苏念却像被这句话狠狠刺痛了,难以置信又愤懑地质问:“什么叫只是一个碗?!你知不知道,这是15年8月23号我和泽川在陶瓷镇特意挑选的!陆逾时,你是存心的吗?”

陆逾时闭了闭眼,一种浓重的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每当与萧泽川相关的事物出现,苏念总会瞬间崩溃,情绪剧烈得像换了个人。

苏念与萧泽川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笃深,甚至早早定了婚约。若非意外,青梅竹马修成正果本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他陆逾时,当时不过是个默默爱慕苏念却毫无可能的旁观者。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苏念和萧泽川婚礼的前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萧泽川的生命。苏念痛不欲生,若非她的父母苦苦哀求,她几乎要随萧泽川而去。

后来,心如死灰的苏念找到陆逾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帮帮我,让我忘了泽川,行吗?”

即使过去多年,陆逾时依然记得苏念那时眼中死寂的绝望。那份恳求对他而言,不啻于天赐良机。他为逝去的年轻生命惋惜,却也难以抑制心底涌起的激动——他终于有机会走近苏念的心。

他们闪电般地结了婚。

婚后的八年里,陆逾时倾尽全力,试图让苏念爱上他。可惜,八年时光耗尽,他终究没能在那颗早已封存的心上凿开一丝缝隙。

陆逾时嘴角扯起一丝自嘲的弧度,不再解释什么。她可以脱口而出萧泽川随手买的一个碗的确切日期,却全然忘记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手背的灼痛仿佛一路蔓延到心口,最终化为一片麻木。他抬眼看向苏念,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们结婚八年,”他语气淡淡,带着最后的宣告感,“那就给这段婚姻八次机会。”如果苏念能在八次选择中,有哪怕一次把他放在萧泽川前面,他就愿意继续支撑。

苏念皱了皱眉,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刚想追问,门铃响了——预约修复瓷器的师傅到了。她立刻没了追问的心思,急忙跑去开门。

陆逾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是第一次的选择。

苏念,他在心底无声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当离婚的念头萌生,陆逾时就冷静地开始清算个人资产,并着手起草初步的离婚协议。

紧接着,他开始梳理两家公司的业务往来。作为陆氏的掌舵人,苏念则是苏家的千金。八年婚姻,苏氏与陆氏早已深度捆绑,真走到离婚那步,对双方股价和合作关系都会造成不小冲击。他必须未雨绸缪,提前部署应对方案。

他也需要知会苏念父母他的想法,让两家都能从容面对可能的变故。

自那日争吵后,苏念便带着修复好的碗去了闺蜜家散心。直到陆逾时登门拜访,苏父苏母才知晓他们又起了争执。

听到陆逾时流露离婚之意,苏母有些意外:“逾时,你想清楚了?”

“我想再尝试最后一次。如果我和念念最终无缘…”陆逾时笑了笑,眼底却无笑意,“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

苏母自然明白女儿的心结,脸上满是愧疚。想劝说些什么,却发现言语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唉,念念这孩子……”

待陆逾时离开,苏父苏母连忙把苏念叫回家。这时,苏念才明白陆逾时那句“八次机会”所指为何。

她却全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说想离婚?”她摇着头,“怎么可能,他那么在乎我。”在她看来,陆逾时对她的感情,就犹如她对萧泽川那样,是愿意交付性命的深沉,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不过,上次的事她确实有些过分了。苏念后来才记起那天是陆逾时的生日,心下不免有些心虚。想了想,她上网订了个小蛋糕,接着亲自下厨做了一份便当,又从商场精心挑选了一条领带,带着大包小包直接去了陆氏办公楼。

当陆逾时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时,看到的正是赌气离家后归来的妻子,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办公桌上打盹。

听到声响,苏念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老公,你回来啦!”她小跑过来,拉住陆逾时的手,开始喋喋不休地道歉:“对不起,老公!那天是我太凶了……你也知道,只要是泽川的事,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轻轻晃着陆逾时的衣袖,仰着脸,俏丽的脸庞红扑扑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讨好:“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的确,排除所有关于萧泽川的干扰,苏念在婚姻日常中,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她会为陆逾时做饭,会送他礼物,陪他出差,偶有小浪漫的惊喜。最让陆逾时感到些许慰藉的是,苏念从未因为萧泽川的存在,就否认或隐藏他们的夫妻关系。这也是他坚持了八年,此刻仍心存侥幸,试图再搏一搏的微弱理由。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牵过苏念的手:“下周有个慈善晚宴,需要带伴侣出席,你能陪我去吗?”

苏念此刻只想哄他开心,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啊好啊,没问题!”

慈善晚宴如期而至。当天,苏念身穿华美高定礼服在家里等待司机来接。陆逾时还在公司处理公务,稍后会直接在酒店门口和她碰头。

傍晚五点,苏念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念念姐,我是明景!我来港城了,刚落地机场,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听到“明景”这个名字,苏念先是一怔,随即涌上难以抑制的兴奋:“阿景?原来是你啊!等着,我马上到!”她雀跃地冲出家门,将晚宴和等待的陆逾时完全抛在了脑后。

宴会现场衣香鬓影。陆逾时却独自站在喧闹之外,垂眸看着司机发来的信息。

“总裁,夫人去机场接人了,现在和对方一起去了酒店。”

随信息附带的照片里,那个应承了他、却又失约的妻子,正和一个青年在机场人流中,亲昵地拥抱着。陆逾时一眼认出了那是萧泽川的弟弟,萧明景。

又是萧泽川。

他终究争不过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他甚至争不过与萧泽川有关的所有人事。

一股浓重的苦涩在舌根蔓延开来。陆逾时忽然觉得,对苏念依然怀抱幻想的自己,简直像个可悲的笑话。八年都无法打动的心,还能期待它在瞬间为你跳动吗?

但他说过是八次机会,就不会食言。

压下心绪,陆逾时面无表情地给苏念发了一条消息:

第二次。

时钟指向深夜十二点,苏念才姗姗而归。家中灯火通明,却不见陆逾时的身影。想起收到的那条信息,她心里犯嘀咕:“真生气了?”以前无论多晚,他总会等她回来。

踢掉高跟鞋,苏念蹑手蹑脚推开卧室门。当看到斜靠在床边看书的陆逾时时,她暗暗松了口气,立刻跑过去,熟稔地抱住他的腰道歉:

“对不起老公!今天明景刚回国让我去接,结果朋友们非要给他接风洗尘,一顿闹腾就把时间耽误了,错过你的宴会了……没让你为难吧?”

她像只小动物般蹭着陆逾时的胸口,身上的酒气随之弥漫开来。陆逾时不动声色地推开她:“没事。”只不过是本该由他们夫妇共跳的开场舞临时换了搭档,他只是被人用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包围了一晚而已。

确实不算“为难”。

“那你发的消息……”苏念刚想询问,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她立刻顾不得别的,迅速接起:“喂,阿景?”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苏念脸色蓦地一变:“别急,我马上过去!”说完就要急匆匆起身。

陆逾时眉头一拧,抓住她的手腕:“这么晚,去哪?”

“明景住的酒店房间发现了偷拍摄像头!我得赶紧去看看!”苏念语气焦灼。

饶是心底失望透顶,陆逾时也不可能让她深更半夜独自外出。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这种事应该报警,而不是找你去解决。”

“可明景是泽川的亲弟弟!你以前也认识他的,我怎么能不管?”苏念脱口而出,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她的理所当然,反倒衬得陆逾时的担忧像是不近人情。陆逾时嘴唇动了动,那个能在谈判桌前签下数亿订单的男人,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为了苏念的安全,他只能亲自开车送她过去。

路上,陆逾时语气平缓地开口:“苏念,这是第三次。”

然而副驾驶座上的苏念,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满脸焦急地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一连声地催促:“逾时,能不能再开快点儿?”

她在丈夫面前,如此理所当然地关心着另一个男人。

陆逾时心知肚明自己永远排在所有与萧泽川相关的人和事的后面,不再多言,只沉默地加速。抵达酒店,他们见到了那个与萧泽川面容有七分相似的青年——萧明景。他容貌俊秀,此刻却阴沉着脸,正压低声音和两名警官交谈。

见到他们,萧明景快步迎上前:“念念姐!”随即,目光落在陆逾时身上,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这位是?”

“哦,我先生。”苏念随口介绍了一句,注意力立刻转向房门口围聚的人群,眉头微蹙:“阿景,到底怎么回事?”

萧明景面露苦涩:“我已经报警了,可酒店方面死活不认,反而暗示是我自己装了摄像头要勒索他们。”

苏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快步上前与酒店负责人据理力争。

陆逾时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焦头烂额地打电话找律师、与人争辩的模样,胸中积压的那口气无声地、沉重地吐了出来。

“听说念念姐一直没放下我哥。”一直沉默旁观的萧明景忽然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和我哥长得有几分像。你说,我想争取念念姐的青睐,能有几分胜算?”

他年轻气盛,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势在必得。

若是以往,陆逾时或许会被激起几分火气。但此刻的他只觉得疲于应付。能被轻易夺走的,本就不属于自己。

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回望着萧明景,眼神平静无波。

萧明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恼怒瞬间爬上眉梢,他压低声音冷笑着:“等着看吧,等念念姐选择了我,你可别难受。”

“祝你成功。”陆逾时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他深知苏念心里装不下他,也容不下眼前这个沉不住气的青年。她的心房早已被萧泽川彻底占据。讽刺的是,正因为萧明景是萧泽川的弟弟,苏念便能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最高级别的关注。

陆逾时耐着性子,陪着苏念处理完酒店的纠纷,重新帮萧明景找好下榻的酒店,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两人才驱车回家。

“老公,”车里,苏念忽然侧过身,看向专注开车的陆逾时,语气带着商量,“明景过两天要办个画展,你可不可以去帮忙站个台?帮他增加点人气?”

陆逾时几乎要气笑了。他难以理解苏念是如何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要求的。不仅自己为别的男人鞍前马后,还要拉着丈夫也去出力?

他真的笑了一下,胸口却闷得发堵。他轻声反问,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苏念,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

苏念眨眨眼,似乎对他的拒绝很不解:“可是明景是泽川的亲弟弟……”

“正因为他是萧泽川的亲弟弟!”陆逾时猛地踩下刹车,车子瞬间停在路边。他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下,那双总是深邃沉稳的眼眸此刻竟微微泛红。

他一直困惑,苏念为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一次一次地要求他,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付出所有。那个男人甚至已经不在了。

见他情绪失控,苏念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陆逾时原本一直想找个机会与苏念彻底谈开。但这一刻,他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有些鸿沟,言语无法跨越。

他重新发动车子,载着那颗沉入谷底的心,驶向归家的路。

此后的几天,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冷战。苏念明显感觉到陆逾时的疏离和怒气,可她心里也充满了委屈。他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放不下泽川吗?为什么非得和一个逝去的人计较这么多?平时她不也对他挺好的吗?

这份委屈很快又转化成了不服气的对抗。面对回家后总是沉默地钻进书房的陆逾时,她也不愿意主动求和,干脆把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投注在了萧明景即将开幕的画展上。

“念念姐,为了我的事你这么费心,逾时哥会不会不高兴啊?”画廊展厅里,萧明景故作担忧地问。

苏念撇撇嘴:“放心吧,不会的。”过几天等陆逾时气消了就好了。以前他们闹别扭,陆逾时从不会超过三天不理她。她没意识到,这一次的冷战,已经悄然进入了第五天。

总裁办公室内。

“陆总,这是针对您后续可能离婚的几个公关预案,请您过目。”

陆逾时刚翻开文件,还没来得及细看,助理突然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陆总!夫人今天去参加画展的那个展馆大楼……着火了!”

陆逾时霍然起身,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当他紧急驱车赶到现场,滚滚浓烟正从眼前的大楼里翻涌而出,建筑左侧一片焦黑,火势尚未扑灭。现场一片混乱,惊慌失措的人们正不断从各个出口向外涌出。

陆逾时在奔逃的人群中焦急地搜寻苏念的身影,心不断往下沉。就在他快要绝望时,目光陡然定住,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人流中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正是萧明景。

“念念呢?!”他厉声喝问,声音因紧绷而嘶哑。

萧明景眼神闪烁,避开了他的直视:“念念姐……她还在四楼!”

陆逾时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不再多言,猛地推开身前的人群,毫不犹豫地一头冲进了那幢被浓烟和危险笼罩的大楼。

逆着四散奔逃的人流,陆逾时不顾一切地向上奔跑。终于,在四楼弥漫的烟尘中,他看到了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苏念,她竟然正在抢救画作!

“念念?!”陆逾时又惊又急,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快走!火马上就烧到这里了!”

苏念却猛地甩开他的手,不顾浓烟呛咳,就要往更深的展区冲去:“不行!里面有泽川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幅画!烧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萧泽川的遗物不惜以身犯险,陆逾时绝望地闭了闭眼。下一瞬,他几乎是咬着牙,横身挡住她去路,声音决绝:“在哪?我去!”话音未落,他已越过她,快步奔向火势更深处。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句低语消散在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人声中:

“苏念,这是第四次。”

那幅被萧明景特别展示的、标注为萧泽川遗作的画,正悬挂在展厅的中心区域,那里火势尤其凶猛,噼啪作响。陆逾时迅速脱下外套浸湿,捂住口鼻,顶着浓烟和扑面热浪冲了进去。他用力扯下画框,牢牢抱住。

然而就在他转身试图撤离时,“轰隆”一声巨响!旁边一个沉重的玻璃展柜被烈火烤炙得轰然倒塌,沉重的一角狠狠砸在他的小腿上!

钻心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怀中的画框也随之滑落在地。

陆逾时闷哼一声,整个人跪倒下去。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不顾危险地从他身边掠过,急切地扑向地上的画——正是苏念。

她飞快地将画框捡起,确认画布完好无损后,才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受伤的丈夫,连忙弯腰搀扶:“逾时!你怎么样?要紧吗?”她语气中的关切在确认画作安全后,似乎才完全落到了他身上。

陆逾时没有立刻回答。不知是被浓烟熏燎的,还是那深入骨髓的失落和身体的剧痛交织,他的眼眶一片酸胀,热意几乎要溢出。

他躲开苏念伸过来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事,看好你的画。”

苏念一听,立刻把怀里的画卷得更紧了。

陆逾时的眼神冷了冷,护着她冲出火场。血顺着他手臂不断往下淌,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刺目的红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苏念眼睛红红的守在病床边,见他睁眼,就扑过来,声音里全是急:“老公?你感觉怎么样?流了那么多血,吓死我了,我以为……”话没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陆逾时没说话,只觉得很疲惫。

他知道苏念是真心疼他,也是真心愧疚。

但她也真心实意地,从来没有在萧泽川和他之间,选择过他一次。

她对萧泽川的爱,炽热得像滚烫的岩浆,烧得他浑身发疼。

如果能重来,他绝对不会和苏念结婚。

见陆逾时沉默,苏念以为他虚弱得没力气说话,就轻轻替他掖好被子,柔声道:“老公,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明景,他也受伤了。”

“第五次了。”陆逾时忽然睁开眼睛,声音很平静。

苏念愣了下,对上陆逾时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踌躇了几秒,让步了:“那…那我不去了,我就在这儿陪你。”

等确定陆逾时呼吸平稳睡着了,她悄悄拿起包,起身溜出了病房。

而病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陆逾时伤得不轻,后肩甲骨骨裂,动了手术,医生说要住院起码一个月。

苏念开始了家里医院两头跑的日子,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萧明景的病房——理由是萧明景没人照顾。

伤口疼到极致,反而剩下麻木。陆逾时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养伤。

二十多天后,他坐着轮椅,在助理的陪同下,去了趟墓园。

今天是父母的祭日。

往年这个时候,苏念都会陪他一起来看望。可今天,从清晨到日头偏西,他都没等来苏念的影子。

“爸妈,我以后……可能又是一个人了。”陆逾时拿着软布,仔细擦净墓碑上双亲遗照的浮尘,嘴角努力牵起一个弧度,“不过,一个人也挺好的。”

至少,不会让人这么心累,这么痛苦。

祭拜完准备离开时,苏念才匆匆赶到,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百合:“对不起逾时,明景突然发高烧,我手忙脚乱的,才想起来是爸妈的祭日,你怎么也没提醒我……”

“你是医生吗?”陆逾时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你跟他有关系吗?你算他什么人?”

苏念张了张嘴,“可他是……”

陆逾时再次截住她的话:“你想说他就是萧泽川的亲弟弟?”

苏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我不喜欢萧泽川,”陆逾时的目光锁住她,“我讨厌他,也讨厌跟他有关的一切。”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只要是沾上“萧泽川”,我就该体谅你?

“苏念,这是第六次了。”

决定离婚后的第六次——因为她心里那个萧泽川,他被忽略。还剩下两次。陆逾时扯了下嘴角,他觉得那一天快到了。

苏念被陆逾时的话吓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阴郁,感觉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眼睛瞪得老大。

慢慢地,她眼圈红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陆逾时,你太过分了!”她哽咽着嘶喊出来。

陆逾时没回应,说完想说的话,沉默地垂下了眼。这些话压在心底太久了,说出来,竟有种异样的轻松,他甚至兀自笑了笑,那笑里却全是苦涩。

苏念哭着扭头跑了。

一回到娘家,眼泪就决了堤:“我是忘了公婆的忌日,但想起来我立刻就赶去了啊!我错了,难道他就一点错没有吗?是他自己不提醒,也没等我的!”

她万万没想到陆逾时会在爸妈墓前给她那样的难堪。

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她当然知道陆逾时讨厌萧泽川,可他从不会因为萧泽川跟她计较,更不会冲她发火。

最近他却像变了个人,一沾上萧泽川就揪着不放。

这已经是第二次凶她了。

“我跟明景又没什么不清不楚的!”

“他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较劲?我平时对他不好吗?!”

苏念越说越委屈,眼睛很快肿成了桃子。旁边的苏父苏母听完原委,想说点什么——公婆祭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不该自己记好吗?可看她哭成这样,苏念半句劝也听不进去,整个人被委屈淹没了。

看着独生女儿哭成泪人,苏父苏母虽然知道女儿理亏,还是忍不住给陆逾时打了个电话。

“逾时啊,待会要不要过来吃晚饭?熬了你喜欢的蔬菜粥,念念也在,你们吃了饭一起回去?”苏母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逾时才开口:“妈,我下午要办出院,公司耽误的事太多,就不过来了。”

苏念脸色一下子白了,气得把抱枕扔在地上:“那你以后都别来了!” 她是在赌气。可苏母心里明白,八年时间几乎磨尽了陆逾时的热情和耐心,他这次,恐怕是真的打算放手了。

而苏念,好像还没真正意识到。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陆逾时,把那束苏念赌气扔下的百合,轻轻放在了父母的墓碑前。他听到岳母电话里传来苏念的哭声,神情有点恍惚。

过去,他好像从没让苏念这么伤心过。

但伤心难过的人,又岂止她一个?

他也不是铁打的,心也会疼。

陆逾时眼底划过一丝自嘲,转动轮椅离开了墓园。

下午,助理递过来单子:“陆总,出院手续都办妥了。”

“嗯,走吧。”陆逾时应了一声。

没走几步,前面却传来一句故意挑衅的声音:“哟,这就出院啦?怎么不多住两天?”

陆逾时抬眼,正对上萧明景毫不掩饰的得意目光。

“听说今天是你爸妈忌日啊?”萧明景站在几步开外,笑得很欠,“不好意思啊,念念姐忙着照顾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没耽误你上坟吧?”

陆逾时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身后的助理兼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萧明景的肩膀上。

良好的教养最终压下了翻涌的怒意,陆逾时看着他,声音冷淡:“有功夫在这里惹我,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除了这张脸像你哥,你还有别的吗?”

比起萧泽川,萧明景确实差远了,做生意不行,画画不行,连办场画展都得蹭他哥的名气。

废物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是废物。

萧明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随即他又咧嘴笑起来,带着满满的恶意反问:“那你呢?”

“你家世好,有钱有地位,什么都有了,你得到念念姐的心了吗?”

“而我,”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只需要一张像我哥的脸,就够了。”

没等脸色彻底沉下来的陆逾时反应,萧明景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猛地往前一扑!

护着陆逾时的保镖条件反射般抬腿就是一挡。

萧明景瞬间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苏念震惊的怒喝也在不远处响起:“逾时!你在干什么?!”

苏念虽然气他,但纠结了许久,想到他今天出院,还是赶来了医院。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陆逾时让保镖动手打人的一幕。

她立刻扔了手里拿着的玫瑰,冲过去扶起萧明景,扭头对着陆逾时吼道:“陆逾时,你简直不可理喻!疯了吗!”

陆逾时看着眼前这出戏,只觉得幼稚又可笑。他懒得解释:“你们可以报警。”

萧明景眼神闪了一下。

“不用报警!”他连忙说,“念念姐,逾时哥肯定不是故意的,我没什么大问题。”说完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手按在腰上,皱紧了眉头,然后在苏念看不见的角度,对陆逾时无声做着口型:“你说她信你……还是信我?”

苏念脸色铁青,冷冷剜了陆逾时一眼,转而对萧明景勉强笑了笑:“阿景,我先扶你去门诊看看。”

“麻烦念念姐了。”

离开时,萧明景投来一个隐蔽的、宣告胜利的眼神。

陆逾时直接无视了。

再多的挑衅和侮辱,都比不上苏念刚刚甩在他心口的那把刀。

如果苏念真的信他,萧明景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成功?

说到底,只要沾上萧泽川这三个字,或者跟萧泽川有关的人,苏念永远无条件站在另一边。

陆逾时停在原地,目光从苏念扶着萧明景的背影收回,落在散落一地的玫瑰花上。风一吹,几片残破的花瓣挂在枝头摇摇晃晃,像极了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他在心里无声地对那个背影说:“苏念,这是第七次了。”

接下来,两人关系降到了冰点。苏念赌气不回那个家,陆逾时则住在了公司。住院一个月堆积的工作如山,他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

日子再难,也得往下过。

私人微信突然响了一声。是萧明景发来的信息,点开一看,是他和苏念的合照。但对方立刻撤回了。

接着,陆逾时看到萧明景更新了朋友圈:

“谢谢念念姐生病时的细心照料~”配图是萧明景躺在病床上,苏念正温柔地给他喂粥。

画面温馨得刺眼,陆逾时看在眼里,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知道,苏念心里只有萧泽川。

其他人,包括他这个丈夫,都不过是场边观众。

然而不久后,这个认知却被现实猝不及防地打破。

连续熬了半个月,陆逾时终于处理完积压的工作,去医院做术后复查。

“骨头恢复得还不错,今天开始得坚持每天做复健了。”医生叮嘱道。

陆逾时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住。毕竟不能一直吃住在公司,而且家里有专门的复健器材室,方便很多。

可当他推开家门的一瞬间,脚步生生顿住了——客厅中央,他那多日不见的妻子,正和另一个男人吻在一起。

听见开门声,两人慢半拍地转过头,苏念杏眼里还氤氲着迷离的水汽。

看清来人,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猛地推开萧明景,手足无措地看着陆逾时,声音都变了调:“……老、老公?”

陆逾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苏念心一慌,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公!你听我解释!”

陆逾时停下脚步,神情冷淡得像冰:“行,你说,我听着。”

苏念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我…我…我把阿景…看、看成泽川了!所以才……”

“哈!”陆逾时深吸一口气,直接气笑了。他指着萧明景,“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真是萧泽川,你就能跟他接吻,甚至上床?”

“苏念!你还记得自己结婚了吗?!”

看着苏念躲闪的目光,陆逾时突然觉得自己想错了。

萧明景的确只靠这张脸,就赢了他。

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如此彻底的挫败。他下意识地捂了下心口,不是都说麻木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疼?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待下去。

陆逾时一点点,坚决地掰开苏念抓着自己的手,大步就要往外走。

萧明景却堵在了他面前,满脸“愧疚”:“逾时哥,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喜欢念念姐了,才故意打扮成我哥的样子去接近她……你别怪她,真的不关她的事!”

听着他这番话,陆逾时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的目光越过萧明景这堵“人墙”,直直钉在后面面色苍白的苏念身上,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就因为像萧泽川,你就认错了人?”

陆逾时的目光移回萧明景身上,话却是对苏念说:“这个人,卑鄙,居心不良,就是个东施效颦的可怜虫。你居然能把这种货色认成萧泽川?”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带着刻意的侮辱:“还是说…其实萧泽川本人,骨子里也是个跟他这弟弟一样,卑鄙无耻,只会勾引有夫之妇的小人?所以在你眼里,才把他们混为一谈?”

回答他的,是苏念冲上来狠狠甩下的一记耳光!

“啪——!”

陆逾时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口中立刻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

而苏念,刚才眼中的慌乱和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喷薄欲出的憎恶!她声音冷得彻骨:

“不准你这样说他!” 那眼神,仿佛陆逾时再多说萧泽川一句不好,她就能扑上来拼命。

陆逾时闭上眼。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苏念,第八次了。”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最后一次了。

苏念心头猛地一慌,一种巨大的、即将永远失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但下一秒,这点恐惧就被滔天的怒火烧成了灰烬!她气得浑身都在抖,理智早已灰飞烟灭。她甚至没去细想,也想不起来陆逾时说的“八次”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逾时!向泽川道歉!”苏念红着眼,用命令般的冰冷语气喝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心里惦念的竟然还是萧泽川!

口腔里的血腥气弥漫开,陆逾时扯了下发麻的嘴角,眼圈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终于将深埋心底已久的话说了出来:“苏念,我们离婚吧。”

苏念微微一愣,极致的愤怒让她做出了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离就离!!”

没有人能侮辱萧泽川!她的丈夫也不行!

陆逾时抬手,用手背蹭掉嘴角渗出的血丝。当“离婚”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仿佛所有惨淡和苦闷的情绪都被剥离了。他面无表情地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那把字签了吧。”

愤怒冲昏头脑的苏念,根本没细想丈夫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她唰唰两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裹着一身寒霜,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陆逾时没有去追。

萧明景倒是没立刻跟上苏念,他凑近陆逾时身边,压低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得意:“你比我想象的,好搞定多了。”

陆逾时抬起眼看向他,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森冷戾气,萧明景瞬间被吓得后退一步,随后落荒而逃。

陆逾时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很久都没有动弹。

过了很久,他才拖着步子走到客厅抽屉前,翻出一根不知放了多久的烟点燃。辛辣的烟雾呛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也呛出了他满脸的泪水。

他是故意那样说的。故意说萧泽川的坏话,就是想看看,苏念会不会为了他们这已经摔得粉碎的婚姻,哪怕稍稍忍下一点点对他这个丈夫的维护。

答案残酷又清晰。

萧泽川这个名字,就像刻在苏念灵魂里的一个强大魔咒,他陆逾时,穷尽所有,也终究无法破除。

等烟静静烧完,陆逾时开始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把这房子留给苏念,自然不会再留下自己的痕迹。

可八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这个曾精心打造的家,角角落落都是他生活过的印记。

清理打包,花了他很久的时间。

最后,他的手停在一个陈旧的、边缘有些褪色的金属挂件上——那是苏念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那时候,陆逾时的双亲刚刚车祸离世。从云端跌落,失去依靠的他,成了所有人都能来踩上一脚的孤儿。他记得那段日子有多黑,亲戚争夺遗产,同学孤立他,所谓的朋友反过来欺负他……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苏念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哎,陆逾时,”阳光下,女孩笑容明亮,带着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他们都躲着你,那……我做你朋友吧?以后,我罩着你!” 说着,她想了想,把自己书包上的那个小挂件摘了下来,塞到他手里,笑容甜甜的,“喏,朋友的信物!”

那一刻,心动的种子悄然种下。

陆逾时收下后,珍重地收藏了很多年。

此刻,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挂件,过去的时光碎片纷至沓来。看了很久很久,陆逾时最终还是将它放进了打包的箱子最深处。

随着箱子封存,好像那颗喜欢了苏念十多年的真心也一并被封存了起来。

当一切都收拾完毕,陆逾时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八年的家,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背影越来越远。

陆逾时搬进了名下的一套公寓。

他知道自己将要花很长的时间从这段破碎的婚姻里走出来。

但从放弃苏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永远不会回头。

与此同时,苏念回到父母家,砸了卧室里陆逾时送她的所有东西。

水晶鞋粉碎成末。

珍珠项链断裂四散。

婚纱照被撕成碎片......

萧明景心里开心面上却摆出一副愧疚不已的样子试图阻拦,“念念姐,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

苏念充耳不闻,扬手狠狠把自己跟陆逾时的情侣杯摔在了墙上。

“这是怎么了?”听到动静的苏父苏母匆忙赶来。

“是......”萧明景眸底微闪,吞吞吐吐道,“是逾时哥......说我哥的坏话,念念姐一怒之下跟他签了离婚协议。”

“什么!”苏母脸色大变,连忙捡起桌上的文件一看,面容瞬间苍老了很多。

女儿跟女婿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念念,”苏母不禁拦住苏念,“别发脾气了,去跟逾时好好谈谈。”

要是现在去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苏念却眼神沉冷,“别跟我提他!”

分开的第二天,苏念抱着萧泽川的遗照在满地狼藉的卧室里呆了一整天,心想自己永远不会原谅陆逾时。

分开的第三天,苏念在客厅里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瞳孔缩了缩,终于想起来陆逾时跟她提了离婚。

心头不禁一颤,继而又冷了脸,她把离婚协议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给陆逾时发消息,“别以为提离婚就能吓到我!”

又不是她离不开陆逾时,是陆逾时离不开她。

分开的第四天,苏念从垃圾桶里捡回离婚协议,怔怔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道她跟陆逾时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那天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彼时他们已经冷战了一个月,苏念从来没有跟陆逾时分开这么久过,而眼看丈夫迟迟不来接她,她终于耐不住想主动求和。

但她骄傲惯了,拉不下面子,正好萧明景想看一看收藏在她家里的一幅萧泽川的画。

苏念便带他回了家,心想正好可以瞧瞧陆逾时在做什么,顺便劝陆逾时跟萧明景握手言和。

毕竟这倆对她都是很重要的人。

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龃龉。

回到家,陆逾时却不在,而萧明景看过画后悄悄换上了苏念仔细收在柜子里的萧泽川过去穿的衣服。

萧明景本来就跟萧泽川有七分相像。

当他穿着萧泽川的一身行头站在苏念面前时,苏念以为已故的爱人活了过来。

自此一切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跟萧明景接了吻,然后被陆逾时看到......

想起这些,苏念有些心虚,她承认没有谁看到另一半跟别人接吻,还能保持理智。

但陆逾时不该那样侮辱萧泽川。

这是她的错,跟萧泽川完全没有关系。

分开的第五天,苏念收拾好自己,往家里走。

她会给陆逾时道歉,也会告诉他,自己没有任何出轨之心。

那个吻的确是个意外。

但陆逾时也必须给萧泽川道歉。

苏念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推开家门,家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

“陆逾时?”

她愣了愣,嘴上念着,“今天不是周末吗,难道去加班了?”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随即她看着空荡荡的书桌彻底愣住。

陆逾时的办公电脑跟放在桌上和柜子里的文件都不见了。

苏念终于意识到什么,心里猛然生出一股忐忑。

“老公?”

她不由加快脚步冲进卧室,当发现属于陆逾时的东西一件都看不见了时,忐忑变成了惊慌。

难道陆逾时真的要跟她离婚?!

“ 不。”

“他不会的。”

苏念脑子里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就算陆逾时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她还是不能相信对方会舍得弃他而去。

“一定是他太生气了,才会想出这个办法让我低头,就像我离家出走,想让他来哄一样。”

“对,一定是这样,逾时那么爱我,才不会真的离婚。”

苏念喃喃自语着拿出手机给陆逾时打电话,随着嘟声响起,她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甚至颇有些无奈。

啧,陆逾时怎么学她玩离家出走啊。

学还学不到精髓,想要折磨人就应该拉黑对方的一切联系方式才对。

然而几次嘟声后,听筒里传来正在通话中的语音提示让苏念嘴边的笑容僵住。

陆逾时故意挂断了她的电话。

再打她的号码已经被拉黑。

苏念手开始抖,转而翻出跟陆逾时的对话框发去消息。

“老公。”

却收获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叹号。

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比之前任何情绪都要强烈,苏念跑起来,直奔陆逾时的公司。

她不要陆逾时给萧泽川道歉了。

她给陆逾时好好道个歉。

可到了公司,前台拦住她,“抱歉,苏小姐,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苏念愣住,以前每次来,她都是直接乘总裁专属电梯上去找陆承的。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没忍住强调,“我是你们总裁夫人。”

“对,”前台礼貌微笑,“陆总说近期谁也不见,包括您,而且这两天他去外地出差了,并不在公司,您......”

前台好奇道,“您不知道吗?”

苏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陆逾时以前不管去哪里都会告知她并且回来时会给她带礼物。

可现在她连他什么时候离开市里的都不知道。

如果陆逾时是想借此来吓唬她,苏念想,那他真的很成功。

她是真的害怕了。

苏念咬住唇,翻出陆逾时秘书和特助的电话打过去,然而无一例外都收到了拉黑提示。

联系不上人,她不知道陆逾时什么时候回来,最后索性留在了公司大厅等。

连续等了两天,陆逾时却始终不见回来。

苏念十分煎熬,她突然想起过去每次争吵 ,她都会离家出走。

那时候等着自己的陆逾时是不是也这样煎熬。

内心生出一股酸涩难言的钝痛来。

她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绝对不会再随便离家。

三天后,苏念终于看到了陆逾时的身影。

陆逾时也看了到她,下一刻,他站住了脚步。

“有事?”

客气疏离的两个字让苏念扬起的笑容僵了僵,最后她还是走上前,伸手来拉陆逾时,“老公,我来接你回家。”

陆逾时躲开了她的触碰,“苏念,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声音很轻,苏念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决绝。

如果之前苏念还能安慰自己是陆逾时在发脾气,想闹一次狠的,等见了面,对上陆逾时的眼睛,她便明白过来。

陆逾时不是因为生气失望,而要跟她闹离婚。

他是真的完完全全不要她了。

“逾时,我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

“我没有想真的离婚......”

苏念脸上的笑比哭难看,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陆逾时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以前他们也吵过,闹过,最后不都好好的吗?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她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那天我不该跟萧明景接吻,也不该动手,我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会学着控制自己的脾气,你......”

“苏念,”陆逾时打断她,轻声道,“回去吧。”

苏念哽住了声音。

陆逾时看着她,“离婚事宜我的律师会跟你沟通,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她。”

言罢,陆逾时转身离开。

他的眼中有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零星胡茬,除了连夜做合作方案外,更多的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带来的。

放弃苏念很痛苦,但陆逾时始终没有回头。

而留在原地的苏念也听懂了陆逾时的话,那是不要再见面的意思。

因为对方决绝的眼神,她眼睁睁看着陆逾时进入电梯,身影没入门后,却始终不敢追上去一步。

最后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过大的打击让苏念整个人都灰败下来,开始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整日整夜的待在家里,仿佛一件失去了光彩的瓷器。

萧明景上门时,几乎不敢认她。

短短几日里,苏念瘦了很多,不知道的瞧了,会以为她是不是得了绝症。

“念念姐,”萧明景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看到他,苏念就想起了那天跟萧明景接吻引发的一连串事件。

可以说萧明景是导致她婚姻破碎的元凶之一。

如果不是萧明景扮做哥哥勾引她,或许她跟陆逾时不会弄成现在的局面。

所以苏念并不怎么想见他。

可对方毕竟是萧泽川的弟弟,萧泽川的东西在他这里一向是有优待的。

“我没事,”苏念还是耐下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没有了之前的热情,“你怎么来了?”

“我又发现了一副哥哥的画,在国内一个大学老师手里,”萧明景眼睛很亮,邀请她,“念念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萧泽川生前在画画上有些名气,有不少人都买过他的画。

他故去后,苏念的其中一个爱好就是把萧泽川卖出去的画都收购回来,然后自己珍藏。

为此,她跑过不少地方。

然而以前听了会很兴奋的事情,苏念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她啊了一声,有点懒得动弹,犹豫好半晌才起身道,“走吧。”

苏念以为萧泽川的画在外地,需要买票飞过去。

但萧明景却带着她来到了一家娱乐会所的包间,当看见等在里面的男男女女时,苏念诧异且有点不高兴。

她冷下声音,“不是说带我去看画吗?”

“因为我已经把它买回来了,”萧明景示意苏念看包间中央的墙壁,随即伸手打了个响指,有灯亮起来,照亮了墙壁上油画。

当看清画上的内容时,苏念惊讶地睁大了眼。

那是萧泽川画的在花田里奔跑的她。

苏念找了这副画很久。

“念念姐,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萧明景靠近她。

苏念下意识点点头。

“那这副画送给念念姐,恭喜你恢复单身,”萧明景笑道。

听到他的话,苏念脸色变了。

萧明景却没发现,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继续说,“陆逾时配不上你,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是啊,”包间里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附和,“那陆逾时就是苏小姐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的确配不上苏小姐。”

“还敢跟苏小姐离婚,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种不听话的狗丢了就是,苏小姐随手一招,有无数更乖的......”

正说着,房间响起砰一声巨响,苏念踹翻了茶几,声音冷冽如刀,“你们说谁是狗?”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念快要冻结成冰的眼神一一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

随即她伸手用力甩了刚才骂陆逾时最凶的女人一个巴掌。

女人顿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敢怒不敢言地捂住了脸。

苏念没理他,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萧明景的身上,“谁跟你说我是单身了?”

萧明景神色讪讪,“念念姐别生气,我......”

“自作主张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苏念气疯的时候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在萧明景变得惨白的脸色中,她冷声道,“我跟陆逾时只是签了离婚协议,并没有办离婚手续,我们还是夫妻,你们在我面前诋毁他?”

“就算我跟他离婚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他?!”

四周静若寒蝉,没人敢啃声。

他们这些人跟苏念在家世背景上差着等级,这次听到她离婚,原本都是跑来巴结她的,却不成想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萧明景嘴唇嗫嚅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苏念在外人面前这么不给他面子,只觉得脸上也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念念姐,”他想伸手拉苏念,苏念甩开他的手,没理他,对其他人冷道,“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我们没完。”

众人脸色齐齐变了。

刚才挨打的女人是某公司副总的女儿,闻言终于忍不住朝苏念冷笑了一声,怒道,“不是你不把陆先生当人看吗!?”

“现在这么恼羞成怒做什么?”

“港城谁不知道你苏大小姐的真爱是萧泽川,而陆先生,我们说他是狗,难道不是因为你把他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上次在陆家晚宴上,你为了萧泽川当场跟陆先生翻脸,留着陆先生收拾烂摊子的事忘了?”

“你自己轻贱他,现在却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女人看着苏念,脸上满是厌恶,“要不是为了巴结你,谁想诋毁他?我们巴不得攀上这样的金龟婿,可他瞎了眼却看上了你。”

“我看真正配不上的人是你!”

“陆先生现在要跟你离婚,是你活该!”

这下变了神情的人换成了苏念,她在一句接一句尖锐的怒骂声里面容越来越白。

“不,”苏念喃喃摇头,“我没有......”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女人振聋发聩的怒骂仿佛当头棒喝敲在她的头顶。

记忆霎时如走马灯般翻转,苏念想起来那次酒宴因为陆逾时不小心弄坏了萧泽川送给她的胸针,她没控制住脾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冲陆逾时发火,最后负气而去,留下他一个人下不来台。

还有一次,在家族聚餐上,因为陆家长辈谁评价了一句陆泽川的画并没有多出彩,她便摔了筷子,连长辈带陆逾时一起骂了一顿。

而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两次。

她曾很多次在公共场合因为萧泽川而给陆逾时难堪。

更是无数次在私下里为了萧泽川对陆逾时什么难听的话都讲过。

想起过往种种,苏念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终于明白陆逾时为什么会跟她离婚。

萧泽川死在了她最爱他的年纪。

她忘不掉萧泽川,所以要求陆逾时理解她。

陆逾时其实一直很照顾她的感受,他会陪她去给萧泽川扫墓,陪她去找萧泽川的画......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她却不知足,总是因为萧泽川无休无止地伤他。

谁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另一半呢?

苏念跌在地上,喉间猛然哽咽。

这些她之前不明白吗?她其实一直都很明白,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苏念小时候被父母捧着,长大后前有萧泽川惯着,后有陆逾时惯着,她早就被宠坏了。

她任性且自我,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作践陆逾时的感情,不过是仗着对方的爱而已。

直到此刻,她作得陆逾时的爱意消耗殆尽,终于丢掉了她。

包间里,苏念泪如雨下。

她知道,其实不是萧明景。

也不是萧泽川。

是她自己,是苏念把陆逾时弄丢了。

苏念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会所的,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陆逾时的公寓门外。

她抬起手,却不敢敲门。

走到如今这个局面,说到底是她过去不在乎,不够爱陆逾时,所以才永远毫无顾忌的践踏着他的感情。

可真的被丢下了,苏念才迟钝地发现,其实真正离不开放不下的人是她。

而过往她对待陆逾时的种种在记忆里闪现。

越回忆她就越没有勇气面对陆逾时。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正在办公的陆逾时手机上收到了门外有人长久逗留的语音提示。

他愣了愣,打开监控,便看到了蹲在地上默默流泪的苏念。

陆逾时神情微顿,片刻后,他关上监控,继续看未看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