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他用我的腿骨做成婚纱支架 下
发布时间:2025-10-14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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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雀
“金雀”。
会所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暧昧迷离的光。
沈微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抓住陆寒州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陆寒州,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回去!回去!”
陆寒州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如霜:“回去?你不是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我吗?这才刚开始,就想逃了?”
他推着轮椅,强行将她带入会所内部。
穿过灯光暖昧、装饰奢靡的走廊,两旁站着的侍者和穿着暴露的男女,都向沈微投来或好奇、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被剥光了所有的尊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最终,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包厢。
包厢内的景象让沈微血液倒流。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特制的、带着束缚带的大床。四周是环形的沙发,已经坐了一些男男女女,他们衣着光鲜,眼神却带着一种猎奇的、看戏般的兴奋。
陆寒州,她的“丈夫”,径直将她推到那张床前。
“绑起来。”他对着旁边侍立的工作人员,冷冷地吩咐。
“不!陆寒州!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沈微绝望地哭喊,挣扎,却无济于事。她一个失去双腿的残废,如何抗衡得了专业的打手?
她被人粗暴地从轮椅上拖起,扔在那张冰冷的大床上,手腕、脚踝(残肢)被皮质的束缚带牢牢固定住,呈一个大字型,动弹不得。
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
陆寒州则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立刻有穿着性感的女郎为他递上酒水。他慵懒地靠在沙发背里,翘起腿,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看着她,如同欣赏笼中挣扎的猎物,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饶有兴致的玩味。
“开始吧。”他薄唇轻启,下达了魔鬼的指令。
第八章 观戏
一个穿着管家制服、面容刻板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
他拿起一支羽毛,开始轻轻搔刮沈微的脚心(残肢末端)。
敏感的神经末梢传来难以忍受的痒意,沈微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可笑的声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啧,还挺能忍。”旁边一个肥胖的男人搂着女伴,啧啧出声。
“陆总,您这位新婚妻子,有点意思啊。”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目光贪婪地在沈微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流连。
陆寒州抿了一口酒,淡淡一笑:“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微的心脏。
原来,在他心里,她连替身都不算,只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随意羞辱的物件。
中年管家换了一把小刷子,蘸了冰水,刷过她的小腿(残肢)。
冰冷的触感让她剧烈一颤。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忍不住逸出唇瓣。
沙发上立刻传来一阵暧昧的低笑。
“声音不错。”
“陆总好福气啊。”
陆寒州脸上的笑意加深,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以及周围人的奉承。
管家又拿起一个电动按摩器,打开开关,嗡嗡作响,缓缓靠近她大腿内侧最柔嫩的肌肤……
“不要!滚开!”沈微崩溃地尖叫,身体疯狂扭动,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磨出血痕。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能看到陆寒州模糊的轮廓,和他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第九章 烙印
羞辱的手段还在升级。
有人提议玩点更刺激的。
一个侍者端上来一个烧着炭火的小炉子,里面插着几根被烧得通红的细长铁钎。
“陆总,听说古代都有给不守妇道的女人烙印的规矩,您看……”那个肥胖的男人谄媚地笑着。
陆寒州晃着酒杯,目光落在沈微惨白如纸的脸上,眼神幽暗,看不出情绪。
沈微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烧红的铁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她拼命摇头,眼泪流干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不……陆寒州……求求你……不要……”她语无伦次地哀求。
他真的要给她烙上屈辱的印记吗?
陆寒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个刻板的管家,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根烧红的铁钎,一步步向床边走来。
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
沈微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灼痛并没有到来。
只听到“嗤”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根通红的铁钎,烙在了管家自己的手臂上!
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陆寒州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微,眼神冰冷依旧,却又似乎多了点什么。
“没意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对管家挥了挥手,“解开。”
束缚带被松开。
沈微如同破败的玩偶,瘫软在冰冷的床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陆寒州将她重新抱回轮椅,推着她,离开了这个让她如同身处地狱的包厢。
身后,是众人面面相觑和窃窃私语。
回到陆宅婚房,他将她扔在床上,扯开领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今天只是开始,沈微,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买来的玩意儿,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他摔门而去。
沈微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会所里冰冷的触感和烧焦的气味。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绝望,慢慢变得空洞,最后,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恨意,在那片灰烬中,悄然滋生。
第十章 死水
自那夜从“金雀”回来,沈微彻底变了。
她不再流泪,不再哀求,甚至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像一潭死水,沉默地接受着命运给予的一切。
陆寒州依旧会来“履行”他作为“丈夫”的“义务”。
有时是深夜,带着酒气,粗暴地占有她,在她身上留下新的痕迹,仿佛只是为了宣泄某种无处安放的暴戾。
有时是白天,他会推着她去花园,然后把她丢在阳光下,自己则坐在不远处处理公务,或者与白薇薇通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薇薇,别闹,婚纱你喜欢就定那套高定的……戒指?当然配最好的。”
“放心,她算什么?一个摆设而已。”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接你回来。”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沈微的耳朵里,她却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飞鸟,看着花开花落。
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陆宅的佣人起初还会同情她,偷偷给她一些照顾。但见陆寒州态度如此,也渐渐怠慢起来,送来的饭菜时常是冷的,换洗的衣物也不再及时。
沈微从不抱怨。
她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睡觉,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深夜,她会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轮椅的坐垫下,摸出一个小小的、藏在暗格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她偷偷藏起来的、老式的金属打火机。
冰凉的金属外壳,握在掌心,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
第十一章 裂痕
陆寒州发现,沈微越来越“乖”了。
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那双曾经清澈灵动、总是盛满对他爱慕与怯懦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漠。
他开始变本加厉,试图激起她的反应。
他当着她的面,烧掉了她珍藏的、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张照片。
她只是静静看着火焰吞噬影像,一言不发。
他故意让佣人把她最喜欢的、她亲手种在阳台的那盆小茉莉摔碎。
她看着泥土和破碎的瓷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把白薇薇带到家里,让她住在对面的客房。
白薇薇穿着真丝睡裙,故意在沈微面前晃悠,语气带着胜利者的炫耀:“寒州说这间客房采光好,适合我画画。沈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沈微转动轮椅,背对着他们,面向窗外。
陆寒州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走上前,一把扳过她的轮椅,迫使她面对他,语气恶劣:“沈微,你聋了吗?薇薇在跟你说话!”
沈微抬起眼,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他心头发慌。
然后,她缓缓转动轮椅,绕开他,离开了。
白薇薇依偎到陆寒州身边,柔声道:“寒州,算了,她可能心情不好……”
陆寒州盯着沈微离开的方向,拳头紧握,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不是心情不好。
她是……彻底不在乎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恐慌。
第十二章 余烬
陆老爷子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
陆寒州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和处理老爷子的事情上,回家的次数少了。
白薇薇以照顾陆寒州为由,俨然以女主人自居,对佣人呼来喝去,对沈微更是颐指气使。
“一个残废,还占着陆太太的位置,真是不知羞耻。”
“寒州说了,等老爷子……哼,就把你赶出去!”
沈微对此充耳不闻。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那个能看到远处废弃铁轨的露台上。
她看着那截铁轨,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握着那枚冰冷的打火机时,她的眼神才会有一丝波动,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的光芒。
时机快到了。
她需要一些东西。
第十三章 准备
沈微开始“配合”治疗。
她主动要求复健,即使每一次挪动残肢都痛彻心扉,她也咬牙坚持。
她对佣人的态度温和了一些,甚至偶尔会对一直偷偷照顾她的、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女佣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让女佣帮她买一些画画的东西。
“整天闲着,想画点东西打发时间。”她这样解释。
女佣同情她,很快帮她买来了画板、颜料和大量的松节油。
松节油,易燃,气味刺鼻。
没有人怀疑一个残废的、沉默寡言的女人能做什么。
沈微把松节油偷偷藏在自己轮椅的暗格里,或者床底下。
她又以想读读书为由,让女佣帮她从陆寒州的书房里拿一些旧报纸和废弃文件。
纸张,也是很好的助燃物。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陆寒州回来过几次,看到她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画画,画一些扭曲的、灰暗的线条,或者看着远处发呆。
他以为她终于认命,开始找点事情做,麻痹自己。
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似乎平息了一些。
但他没有注意到,她画画时,指尖偶尔会沾上一些不该有的、油腻的痕迹。
也没有注意到,她房间里松节油的气味,似乎过于浓重了些。
第十四章 预告
这天晚上,陆寒州难得回家吃饭。
白薇薇也在,餐桌上笑语嫣然,不断给陆寒州夹菜,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沈微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吃着佣人端上来的饭菜,与热闹的餐桌格格不入。
饭后,陆寒州接到医院电话,说老爷子情况不稳定。他起身准备去医院。
经过沈微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脆弱得像一个琉璃娃娃。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语气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安分点。”
沈微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可怕,深处却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苍白,诡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和……解脱。
“陆寒州,”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知道吗?地狱,其实一点也不远。”
陆寒州心头猛地一跳,蹙眉:“你胡说什么?”
沈微却已经低下头,重新变成了那个沉默的、没有生气的玩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
陆寒州盯着她看了几秒,心头那股不安再次升起。但医院的电话催得急,他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白薇薇得意地瞥了沈微一眼,跟着送他出门。
没有人把沈微的话当真。
一个残废的、失宠的、精神似乎都不太正常的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十五章 烈焰
夜深人静。
陆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走廊留着几盏昏黄的壁灯。
确认所有人都睡熟后,沈微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死寂,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和冷静。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轮椅上下来,用双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地,将自己藏好的松节油和报纸、旧文件拖出来。
松节油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她将液体仔细地、均匀地洒在房间的窗帘上,地毯上,木质家具上,以及……自己的轮椅上,还有那身沾满屈辱的、陆寒州命人给她定制的白色睡裙上。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满头大汗,残肢因为用力而阵阵抽痛。
她靠在床边,喘息着,拿出了那枚金属打火机。
“咔哒”一声。
幽蓝的火苗蹿起,在她空洞的瞳孔中跳跃。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打火机扔向了浸满松节油的窗帘!
“轰——!”
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腾起,沿着易燃物疯狂蔓延,吞噬着一切!
热浪扑面而来。
沈微坐在火焰中央,任由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她的肌肤。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却感觉不到似的,反而仰起脸,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凄美而诡异的笑容。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庞,如同浴火的凤凰,即将燃尽一切,包括她自己。
陆寒州,你说玩玩而已。
现在,游戏结束了。
我用我的生命,和你留给我的这具残躯,作为最后的筹码。
赌一个……永不超生。
第十六章 焚心
陆寒州是在去医院的半路上接到管家的紧急电话的。
“先生!不好了!宅子起火了!火势很大!是从、是从太太的房间烧起来的!”
陆寒州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
沈微!
他猛地调转车头,性能优良的跑车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咆哮,以惊人的速度冲回陆宅。
远远地,就看到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
浓烟滚滚,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佣人惊慌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太太呢?!沈微呢?!”他抓住一个正在救火的佣人,厉声嘶吼,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太太……太太还在里面!火太大了!进不去啊先生!”
陆寒州看着那被烈焰完全吞噬的三楼窗口,那是他们的“婚房”!
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要往里冲。
“寒州!你疯了!”随后赶来的白薇薇死死抱住他,“火这么大,你会没命的!”
“放开我!”陆寒州双目赤红,猛地甩开她,如同失控的野兽,“沈微!沈微还在里面!”
他抢过消防员手里的灭火器,不顾一切地冲向火海。
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他烤焦,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剧烈咳嗽。
“沈微——!回答我!沈微——!”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没有回应。
只有木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建筑物坍塌的轰鸣。
一根燃烧的房梁在他面前轰然落下,阻断了他的去路。
消防员强行将他拖了出来。
“陆先生!冷静!里面的人……恐怕……”消防队长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陆寒州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连灵魂都在颤抖。
他眼睁睁看着那冲天的烈焰,看着那吞噬了他“婚房”的火舌。
沈微……
那个总是用怯懦又藏着爱慕眼神看着他的女孩……
那个被他毁了清白、失去双腿、受尽屈辱的女孩……
那个最后用死寂眼神看着他的女孩……
被她自己,放逐在了这片火海之中。
因为她说过,地狱不远。
而他,亲手将她推了进去。
第十七章 遗物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分,才被彻底扑灭。
昔日奢华恢宏的陆宅主楼,变成了一片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
消防员在废墟中,找到了沈微。
或者说,是她的遗体。
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在焦黑的轮椅残骸旁,姿态是保护性的蜷缩,却依旧能看出被烈焰吞噬时的痛苦。
陆寒州站在废墟前,身上昂贵的西装沾满了灰烬和干涸的水渍,头发凌乱,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看着她被白布覆盖,抬上救护车。
没有眼泪,没有嘶吼。
只是那么站着,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像。
白薇薇在一旁捂着脸假哭,眼神却偷偷打量着陆寒州的状态,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清理废墟时,佣人在沈微房间未被完全烧毁的墙角,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的饼干盒子,因为藏在厚重的墙体夹角里,侥幸留存了下来。
盒子被送到陆寒州面前。
他机械地接过,盒子表面还带着火灾后的余温,烫得他掌心一缩。
他颤抖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女孩子喜欢的首饰或者甜蜜的零食。
只有一本巴掌大小、封面被烧焦了一角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笔记本。
以及,一张被仔细折叠好的、泛黄的纸。
第十八章 日记
陆寒州拿起那本笔记本。
纸张泛黄脆弱,边缘卷曲。上面是稚嫩的、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的字迹。
是沈微小时候的日记。
【X年X月X日 晴】 今天小叔回来了!他给我带了一个好漂亮的洋娃娃!虽然他不怎么笑,但我知道他其实很好。我以后一定要对他更好!
【X年X月X日 雨】 小叔好像很累,眉头一直皱着。我不敢打扰他,偷偷给他泡了杯热牛奶放在书房门口,希望他喝了能舒服一点。
【X年X月X日 阴】 爷爷说小叔以后要掌管很大的公司,会很辛苦。我要快点长大,变得很厉害,这样就可以帮小叔分担了。
【X年X月X日 晴】 班上有个男生说喜欢我,给我递了情书。我拒绝了。因为……因为我心里好像住了一个人。一个很高,很帅,但是总是冷着脸的人。我知道不可以,可是……控制不住。小叔,如果我不是你的侄女,该多好。】
日记一页页翻过,记录着一个少女漫长而卑微的暗恋心事。琐碎,平凡,却真挚得烫手。
每一页,几乎都有他的名字。
【小叔今天夸我字写得好看了。】
【小叔,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开心。】
……
陆寒州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呼吸变得急促。
他一直以为,她对他的那点心思,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讨好和少女懵懂的错觉。
他却从未想过,那是她积年累月、小心翼翼珍藏的全部青春。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有些潦草,似乎是近期写的,只有一句话:
【如果爱你是罪,那我已罪无可赦。如果靠近你是错,那我宁愿一错再错,直至……万劫不复。】
日期,就在他醉酒卧轨的前一天。
万劫不复……
她真的,用自己的方式,走到了这一步。
陆寒州猛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踉跄着,抓起了盒子里那最后一张泛黄的纸。
第十九章 婚纱支架
那是一份有些年头的物品定制鉴定证书和收藏证明。
物品名称一栏,写着:人体腿部骨骼标本(股骨、胫骨、腓骨)及特殊工艺婚纱支架。
定制人:沈微(已故沈氏夫妇之女)。
定制时间:在她父母意外去世后不久,她被陆老爷子收养之前。
证书下面附有一张黑白照片,拍的是一具用人体腿部骨骼拼接、打磨、镶嵌而成的……婚纱支架。造型优雅而诡异,透着一股森然的美丽。
旁边有一行小字备注,是沈微母亲生前留下的话,由鉴定机构转录:
【吾女小微,先天腿骨有疾,医生断言难以久立行走。此乃她周岁时手术置换下的病骨,吾与夫君请匠人处理后留存,制成支架,愿承托她未来最美的嫁衣。若我等不幸未能亲眼见证,望此物能代我们,护她余生安稳,步履虽艰,亦有依靠。】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泛黄的证书上,晕开了墨迹。
陆寒州怔怔地摸着那滴湿润,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沈微的腿……
她不是因为体弱才看起来步履蹒跚?她小时候偶尔会摔倒,不是因为笨拙?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那晚为了救他而被火车碾碎的双腿……早在幼年,她就承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换掉了有疾的骨骼!
而那被她父母珍而重之、寄托了最美好祝愿的、用她自身病骨制成的婚纱支架,原本应该承托起她最幸福的时刻。
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毁了她的清白,逼死了她的爱情,让她失去了父母留给她最后的、充满爱意的念想(双腿),又亲手将她推进了地狱!
“啊——!!!”
陆寒州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那份证书和日记,指甲因为用力而崩裂出血,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他终于明白,在那场大火里,沈微烧掉的不仅仅是被他玷污的躯体和屈辱的记忆。
她烧掉的,是她曾经视若生命的、对他全部的爱。
以及,她父母留给她的、关于婚姻和未来的,最后一点微光。
第二十章 余生尽烬
三年后。
郊外,一处僻静的墓园。
一座干净简洁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沈微之墓”,没有照片。
陆寒州穿着一身肃黑的西装,身形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眼神沉寂如古井,再无往日半分锐利与意气。
他怀里抱着一个用黑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他屏退了下属,独自一人,缓缓地、几乎是蹒跚地走到墓前。
他蹲下身,用颤抖的手,一点点拂去墓碑上的落叶与微尘。
“微微……”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痛苦。
这三年,他如同行尸走肉。陆氏企业在他近乎自毁的疯狂工作下,规模扩张了数倍,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意。
白薇薇?他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在他发现她曾暗中怂恿他去“金雀”羞辱沈微之后,她就带着他给予的“补偿”,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遣散了陆宅大部分佣人,将主楼废墟保持原样,不许任何人动。自己则搬到了离墓园最近的一栋小房子里。
他搜集了一切关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最多的,反而是那本烧焦的日记,他看了无数遍,每一页都能倒背如流,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找到了那家早已倒闭的鉴定机构的后人,花天价,赎回了那份被他无意中在早年清理物品时、当做无关紧要文件扔进仓库角落的定制证书,以及……那个根据证书描述,被他手下的人当年从沈微遗物中翻找出来、却因不明所以而随意丢进保险柜的——那个用她幼年腿骨制成的婚纱支架。
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带来了。
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包裹的黑布。
里面是一个特制的透明保管箱。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具洁白中微微泛着岁月黄、结构精巧而诡异的……人体腿部骨骼支架。每一根线条,都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残酷美感。
这是他心爱之人的骨头。
是原本应该在她穿上最美嫁衣时,默默承托她幸福的依托。
是他……永远也无法偿还的罪证。
他将保管箱轻轻放在墓碑前,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他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临摹着那骨骼的轮廓。
如同情人最温柔的抚摸。
他终于崩溃,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消散在墓园寂静的风里。
“对不起……”
“微微……对不起……”
可惜,墓园空寂,无人回应。
只有那具森白的、承载着爱与毁灭的婚纱支架,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
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
陆寒州,余生漫漫,你都将在无尽的悔恨与虚妄的思念中,反复焚烧。
直至,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