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婚宴花费15万,母亲让我去把账结了,我不愿意哥嫂说老了不
发布时间:2025-10-11 10:53 浏览量:12
我妈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修剪一批新到的肯尼亚红玫瑰。
刺尖锐,花瓣肥厚,像凝固的血。
“小沁啊。”
我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种语调一出现,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我“嗯”了一声,手上没停,剪刀清脆地“咔嚓”一下,剪掉一根多余的侧枝。
“你侄子,林帆,下个月十六号结婚,日子定下来了。”
“挺好。”我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林帆是我哥林军的独生子,从小被我妈和我哥嫂宠上了天。
“酒店也订好了,市中心那家,万豪。”我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炫耀。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万豪?我哥那点工资,撑得起万豪的场子?
“哦。”我依旧没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正题来了。
“那个……小沁啊,你哥手头有点紧。”
我停下手中的剪刀,靠在工作台边,看着满屋子的花。
这些花,是我一枝一枝剪出来,一束一束包好,才换来我今天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资本。
“所以呢?”我问。
“婚宴的钱,还有点缺口。”我妈的声音更低了,“大概……十五万。”
十五万。
说得真轻巧。
像在说十五块钱。
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你看,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好,又是开花店,又是搞工作室的。”
“你哥从小就疼你,现在他有困难,你这个当姑姑的,是不是得帮一把?”
我几乎要笑出声。
我哥林军,从小疼我?
他疼我的方式,就是抢走我碗里唯一的荷包蛋,就是把我的新书包画得乱七八糟,就是在我考上大学那年,对全家人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迟早要嫁人”。
“妈,”我开口,声音有点冷,“我没钱。”
这不是假话。
花店看着光鲜,但每个月的铺租、水电、人工、进货成本,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刚盘下隔壁的铺面,准备扩大经营,账上流动的资金,每一分都有它的用处。
“怎么会没钱呢?”我妈的音量立刻高了八度,“你骗谁呢!你不是刚换了车吗?”
我的车,一辆开了五年的二手甲壳虫,上个月实在跑不动了,才换了辆普通的国产电车。
这成了我“有钱”的罪证。
“妈,那是我做生意的本钱,不是闲钱。”
“什么本钱闲钱的,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林帆可是你亲侄子!他结婚,是咱们老林家的大事!你这个当姑姑的,脸上也有光啊!”
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觉得无比疲惫。
又是“一家人”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了我三十多年。
“我没光,”我说,“我只觉得有压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妈开始生气了,“我白养你了!你哥和你嫂子说了,这钱你要是不出,他们以后……以后……”
她“以后”了半天,说不下去。
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以后老了,就不管你了,是吗?”我替她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我妈沉重的呼吸声。
默认了。
我挂了电话。
手里那枝红玫瑰的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扎进了我的指腹。
血珠渗出来,比花瓣的颜色还要艳。
第二天,我哥林军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他没我妈那么会铺垫,开门见山。
“林沁,妈都跟你说了吧?十五万,你尽快准备一下。”
那语气,不像是求人帮忙,倒像是在通知我还款。
“哥,我没钱。”我重复着昨天的话。
“你少来这套!”林军的声音很不耐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破花店一年赚多少!让你拿点钱出来给家里办事,就推三阻四的。”
“我的钱,是我熬夜脱发,跑断腿换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那些有什么用?我是你哥!林帆是你侄子!这钱你不该出吗?”
他理直气壮的逻辑,让我觉得荒谬。
“我该出?”我反问,“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哥!就凭爸妈从小最疼你!”
我真的笑了。
最疼我?
如果把偏心当成一种疼爱,那我确实是被“疼”得最惨的那个。
“哥,我去年给你儿子买学区房,出了十万,你忘了?”
“前年你换车,我给你添了五万,你忘了?”
“大前年,嫂子她妈生病,你周转不开,我给你转了三万,你忘了?”
我每说一句,林军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那才几个钱?你现在开店当老板,这点钱对你来说不是毛毛雨吗?”
“林沁,做人不能太自私!钱你赚再多,死了也带不走!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他开始给我上价值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
“哥,我的钱也不是毛毛雨。我店里两个员工的工资要发,下个季度的房租要交,还有一批进口花材的尾款等着结。”
“我不是印钞机。”
“我不管!”林军耍起了无赖,“反正话我撂这儿了。十五万,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你要是不出,以后爸妈那边,你一分别想管!我们也不会让你管!”
又是这套。
用父母的养老问题来威胁我。
这是他们的杀手锏。
“行啊,”我说,“你们要是能签个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以后爸妈所有生老病死都由你们全权负责,绝不找我,这十五万,我或许可以考虑。”
我只是随口一说,想堵住他的嘴。
没想到,林军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说:“林沁,你真行!为了点钱,连爸妈都不要了!”
“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到底是谁,为了钱,连亲情都不要了?
嫂子张莉的微信消息是晚上发过来的。
一张万豪酒店婚宴菜单的图片。
澳洲龙虾,深海东星斑,鲍汁扣辽参……极尽奢华。
后面跟着一句话:“小沁,你看,菜品都订好了,都是硬菜,绝对有面子。你当姑姑的,可不能让你侄子在亲家面前丢脸啊。”
我没回。
她又发来一张林帆和他未婚妻的婚纱照。
郎才女貌,笑得甜蜜。
“你看他们多配。女方家里条件好,咱们也不能太寒碜了不是?”
我依旧没回。
她大概是急了,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声音尖锐又刻薄。
“林沁,你别给我装死!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不拿出来,咱们两家以后就别来往了!你哥说了,就当没你这个妹妹!爸妈那边,你也休想再进家门!”
我看着那条绿色的语音条,像看着一条丑陋的毛毛虫。
我终于回了她一句。
“求之不得。”
发完,我把她拉黑了。
世界清净了。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
我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盒子里,是我从小到大攒下的所有“宝贝”。
一颗漂亮的玻璃弹珠,是邻居家小胖送的。
一张折得皱巴巴的贺卡,是小学同桌画的。
还有一本旧相册。
我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我大概五六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裙子,站在最边上。
我哥林军,穿着崭新的小西装,被我爸妈簇拥在中间,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变形金刚。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拍照,我想要那个变形金刚抱一下,就一下。
林军不给,一巴掌把我推倒在地。
我哭了。
我妈没有扶我,反而骂我:“哭什么哭!多大点事!弟弟的玩具,你抢什么!”
我爸则在一旁说:“女孩子家家的,就知道疯!一点都不文静!”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哥哥是宝,我是草。
我关上相册,把盒子放回抽屉最深处。
那些曾经渴望却得不到的温暖,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开始对我进行轮番轰炸。
先是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电话来“劝说”。
“小沁啊,我是你三姨婆。听说你侄子要结婚了?恭喜啊!你现在出息了,可得好好表示表示。”
“林沁,我是你二舅。你哥拉扯个孩子不容易,你这个当妹妹的,能帮就帮一把嘛。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
他们的说辞,和我妈、我哥大同小异。
核心思想就一个:我有钱,就应该无条件地为他们服务。
我一概用“手头紧,帮不了”给回绝了。
后来,他们大概发现“怀柔政策”对我没用,开始转变策略。
家族微信群里,风向变了。
我那个很少在群里说话的嫂子张莉,突然活跃起来。
她先是发了几张林帆试穿西装的帅照,引来一片赞美。
然后,她话锋一转,开始唉声叹气。
“唉,养个儿子真不容易啊。为了给他办个体面的婚礼,我跟你哥头发都愁白了。”
立刻有亲戚接话:“是啊是啊,现在的孩子结婚,开销太大了。”
张莉:“可不是嘛。我们也是普通工薪阶层,一辈子就攒了那么点钱,这一下全掏空了。”
“不过也没办法,为了孩子,我们做父母的再苦再累都值了。”
“就是可惜啊,有的人,自己发达了,就忘了本,连自己亲侄子都不管了。人心呐,真是凉薄。”
她没有指名道姓。
但群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有的人”,是谁。
一时间,群里炸开了锅。
“谁啊?这么不是东西?”
“就是,亲侄子结婚,当姑姑的怎么能不管?”
“现在的年轻人,眼里只有钱,没有亲情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消息,那些文字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朝我飞来。
我没有在群里辩解。
因为我知道,没用的。
在他们眼里,我是那个“有钱人”。
而“有錢人”的原罪,就是不願意被他們予取予求。
我默默地退出了家族群。
在点击“退出群聊”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婚礼前一个星期,我妈亲自上门了。
她提着一篮子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土鸡蛋,脸上堆着局促的笑。
我让她进了门,给她倒了杯水。
她在我的花店里局促地站着,眼睛四处打量。
“你这店……真不错。”她喃喃地说。
“还行。”我淡淡地回应。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小沁,你……还在生妈的气?”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着一束洋甘菊。
“妈知道,从小到大,妈对你……是有点偏心你哥。”
她终于承认了。
这是我三十多年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没主见,不机灵。妈要是不多看顾着他点,怕他在外面吃亏。”
“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聪明,要强,什么事都不用我们操心。”
所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而我,因为太“懂事”,就活该被忽略,活该成为那个不断付出的“扶弟魔”?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妈,”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懂事,不是我活该被牺牲的理由。”
我妈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小沁,妈知道你委屈。但是这次,你就当帮帮妈,行不行?”
“你哥和你嫂子,为这事天天跟我闹。他们说,你要是不出这个钱,他们就不认我这个妈了。”
“他们还说,以后我老了,病了,他们也不管我。”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妈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我不想老了以后,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啊。”
我看着她,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心疼她。
但我更心疼我自己。
这么多年,她总是这样。
用她的脆弱和眼泪,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每一次,我都心软,都妥协。
但这一次,我不想了。
“妈,哥嫂怎么对你,是他们的问题。你不能把他们威胁你的压力,转嫁到我身上。”
“我的钱,也不是白来的。我也有我的难处。”
“你只看到我开店当老板,你没看到我为了省钱,每天吃泡面吃到吐。”
“你只看到我换了新车,你没看到我为了拉货,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去批发市场。”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活得更容易。”
我妈愣住了。
她大概从没想过,一向“听话”的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你真的这么狠心?”
“不是我狠心,”我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们,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她没再说什么,提着那篮子没送出去的鸡蛋,佝偻着背,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但我忍住了。
我知道,如果这次我再心软,那么下一次,还会有无数个“十五万”在等着我。
我的人生,不能再被他们这样无休止地消耗下去了。
婚礼那天,我还是去了。
我不是去妥协的,我是去做个了断的。
我穿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连衣裙,化了淡妆。
我给我自己买了一束花,不是店里卖的那些,而是我在路边野地里采的。
蒲公英,狗尾巴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
它们没有玫瑰的艳丽,没有百合的芬芳,但它们有顽强的生命力。
就像我。
婚礼现场布置得极尽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还有高高垒起的香槟塔。
我哥林军和嫂子张莉,穿着昂贵的礼服,满面红光地招待着宾客。
他们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林军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来干什么?钱带来了吗?”
“钱没带,”我说,“带了份子钱。”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他。
他掂了掂,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林沁,你什么意思?拿这点钱来打发叫花子?”
我给的红包,是八千八百八十八。
按我们当地的习俗,对于亲侄子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体面,但又不算过分的数字。
可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种羞辱。
“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林帆新婚快乐。”
“我呸!”张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把抢过红包,扔在地上。
“林沁,我们家不稀罕你这点臭钱!今天你要么把十五万拿出来,要么就给我滚出去!”
她的声音尖利,引来了周围一些宾客的侧目。
我妈也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红包,脸色煞白。
“你们干什么!像什么样子!”她急忙去捡红包。
“妈,你别管!”林军一把拉住她,“今天必须让林沁把话说清楚!这个钱,她到底出不出!”
场面越来越难看。
越来越多的亲戚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是她啊,真不是个东西。”
“自己发财了,就不认穷亲戚了。”
“连亲妈的养老都拿来当条件,这种人,心太黑了。”
我站在人群中央,像一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罪人。
我看着我哥嫂那副贪婪丑陋的嘴脸,看着我妈那副左右为难又懦弱的样子,看着周围那些亲戚们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司仪台上的话筒。
“各位来宾,各位亲戚,大家好。”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着我。
林军和张莉想上来抢话筒,被我避开了。
“我是新郎林帆的姑姑,林沁。”
“今天,借着这个喜庆的场合,我想把一些家事,拿出来跟大家说清楚。”
我妈在台下拉我的衣角,让我别说了。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
“很多人可能都知道,我哥嫂为了给我侄子办这场婚礼,让我出十五万的酒席钱。”
“因为我没同意,他们就说我无情无义,不孝不敬。”
“今天,我就想问问大家,这笔钱,我到底该不该出?”
台下一片寂静。
我顿了顿,继续说。
“我,林沁,今年三十二岁。十六岁开始,我就利用寒暑假去打工,赚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因为家里说,钱要省下来,给你哥娶媳妇用。”
“我大学毕业后,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都寄回家里。因为家里说,你哥要买房,当妹妹的必须帮衬。”
“五年前,我辞职创业,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启动资金,是我找朋友借的,还签了高额利息的借条。我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因为我知道,家里的钱,都是我哥的。”
“这几年,我的生意稍微有了点起色。于是,我哥换车,我出了五万。我侄子买学un区qū房fáng,我出了十万。我嫂子娘家有事,我前前后后也拿了不下五万。”
“这些钱,我从来没想过要他们还。因为我妈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
“但是,‘一家人’的意思,难道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无尽索取吗?”
“‘一家人’的意思,难道就是把另一个人当成予取予求的提款机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军和张莉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今天,他们为了十五万的婚宴钱,再次用我母亲的养老问题来威胁我。”
“他们说,如果我不出钱,他们以后就不管我妈了。”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台下,早已泪流满面的母亲。
“妈,我想对您说,您的养老,从来都不是一桩可以拿来交易的买卖。”
“孝顺,源于爱,而不是源于金钱和威胁。”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拼命赚钱,只要我不断地满足他们的要求,就能换来所谓的家庭和睦,就能得到您的一点点认可和疼爱。”
“但我现在明白了,我错了。”
“一个只知道压榨女儿、补贴儿子的家庭,根本不配谈‘和睦’。”
“一个需要靠女儿不断牺牲自己来维系的亲情,我宁可不要。”
说完,我放下话筒,走到我妈面前。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妈,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是我给您准备的养老钱。密码是您的生日。”
“这笔钱,跟他们无关,只跟您有关。是我作为女儿,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林军一分钱。您的晚年,是跟着他们在威逼利诱下过,还是拿着这笔钱,为自己有尊严地活一次,您自己选择。”
我把卡塞到她的手里。
然后,我转身,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林军和张莉。
“哥,嫂子,恭喜你们。从今天起,你们终于可以‘独占’这个家了。”
“还有,这顿饭,我就不吃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我挺直背脊,在全场宾客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了三十多年的名利场。
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身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那场“话筒风波”之后,我在亲戚圈里,算是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各种难听的传闻都有。
说我在侄子婚礼上大闹,是为了博眼球。
说我赚了点钱就六亲不认,连亲妈都不要了。
说我给的那二十万,是“断绝关系费”,是羞辱人的。
我一概不理。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拉黑了所有亲戚的联系方式,手机号也换了。
世界一下子清净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
我扩大了店面,除了鲜花零售,还接一些婚礼和商业活动的场景布置。
忙起来的时候,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我的心,是踏实的。
因为我知道,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属于我自己。
我可以用它来支付房租,可以给员工发奖金,可以去报一个我一直想学的陶艺班,也可以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店里,给自己泡一壶好茶。
我不再需要为了满足别人的贪欲,而委屈自己。
这种感觉,真好。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林帆,我的侄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尴尬。
“姑姑……”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静。
“我……我跟小雅,想谢谢你。”
小雅是他的新婚妻子。
我有些意外。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说的那番话。”林帆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其实,办这么豪华的婚礼,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妈……她非要跟小雅家攀比,说不能丢了面子。”
“他们为了凑钱,不仅把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还找亲戚借了不少。”
“那天你走了之后,酒店催着结账,我爸妈拿不出钱,当场就跟酒店的人吵了起来,闹得很难看。”
“后来,还是小雅的爸爸,先把钱给垫上了。”
“因为这件事,小雅的爸妈对我爸妈意见很大。小雅也跟我吵了好几次。”
“她说,她嫁的是我这个人,不是嫁给一场虚荣的婚礼。”
“她说,如果我的父母是这样爱慕虚荣、没有担当的人,她要重新考虑我们的未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姑姑,那天在台上,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家里所有人都对我好,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
“我爸妈也从来没跟我说过。”
“对不起,姑姑。以前是我不懂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我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都过去了。”我说。
“姑姑,我跟我爸妈也谈过了。我说,以后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要再给你添麻烦了。”
“那二十万,我妈……我奶奶她没动。她说,那是你给她的,谁也别想拿走。”
“我爸妈现在天天在家吵架,为了钱,也为了以后养老的事。”
“姑姑,我知道我不该再来打扰你。我只是……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原来,撕开伤口,虽然疼,但也能让脓血流出,让阳光照进来。
又过了半年,我的花店接了一个大单。
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开盘活动的现场布置。
对方要求很高,预算也很充足。
我带着我的小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了一个非常惊艳的方案。
活动当天,效果非常好,甲方非常满意。
活动负责人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士,她特地找到我,跟我交换了名片。
“林小姐,你的设计非常有灵气。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谢谢您,陈总。”我笑着说。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活动现场做保洁的阿姨里,有一个人,很像我嫂子张莉。
我不敢相信。
张莉一向爱面子,怎么会来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活?
我找了个借口,走了过去。
走近了,我才看清,真的是她。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保洁服,头发随便挽在脑后,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
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微信里对我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
她也看到了我。
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难堪,下意识地想躲。
但已经来不及了。
“嫂子?”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你……你看错了。”她低下头,想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拦住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这时,一个像是领班的人走了过来,对她呵斥道:“张莉!磨蹭什么呢?那边垃圾桶满了,赶紧去倒掉!”
“哦……好,马上就去。”张莉唯唯诺诺地应着,推着清洁车,仓皇地逃离了我的视线。
我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后来,我从别的保洁阿姨那里零零散散地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自从婚礼上闹了那么一出,林军和张莉在亲戚里也抬不起头了。
之前借的钱,人家天天上门催。
林军单位效益不好,工资降了一大截。
张莉嫌他没本事,天天跟他吵。
后来,张莉原本在商场卖衣服的工作也丢了。
高不成低不就,为了还债,只能出来做保洁。
我没有觉得幸灾乐祸。
我只是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公平。
你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他们当初一心只想走捷径,把我当成摇钱树。
当这棵树不再为他们摇钱时,他们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面对生活的风雨。
这或许,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成长。
那天晚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自从婚礼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我知道她没有动那张卡,我也定期会查一下,确保里面的钱是安全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是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妈,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还好吗?”我问。
“……还行。”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我……我今天看到嫂子了。”我说。
“……嗯。”
“她……好像过得不太好。”
“那是她自找的。”我妈的语气里,竟然没有一丝同情。
我有些惊讶。
“你哥也是,没出息的东西。天天在家跟我抱怨,说都是我没教育好你,才让你变得那么翅舍。我说,我要是真能教育好她,你们现在还能啃老吗?早就把你们扫地出门了!”
她的话,让我鼻子一酸。
“妈……”
“小沁,妈想你了。”她突然说。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妈不是不想帮你。妈是……是怕啊。”
“我怕我老了,真的没人管。我怕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真的会把我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但是后来,妈想明白了。”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
“人老了,能靠的,只有自己。”
“你给我的那笔钱,我存了定期。以后,我要是病了,动不了了,我就拿着这笔钱,去住最好的养老院。不给你们任何人添麻烦。”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
“小沁,你别哭。”
“妈知道,妈对不起你。”
“如果有下辈子,妈一定……一定好好疼你。”
那天,我和我妈聊了很久很久。
我们聊起了我小时候的很多事。
聊起那只被哥哥抢走的荷包蛋。
聊起那本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新书包。
聊起那张我站在最角落的全家福。
说着说着,我们都笑了。
笑着笑着,又都哭了。
有些伤痕,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但能够把它说出来,让它被看见,本身就是一种和解。
和解,不代表原谅。
它只是意味着,我愿意放下过去的包袱,轻装前行。
周末,我去看我妈。
她搬出了我哥家,在老城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房子不大,但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阳台上,养着几盆绿萝和吊兰,长得郁郁葱葱。
她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吃饭的时候,她对我说:“小沁,你哥前两天来找我了。”
“他想让我把那二十万拿出来,给他还债。”
“我没给。”
“我对他说,这钱是小沁给我的,是我的保命钱。你们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
“他还想跟我闹,被我用扫帚赶出去了。”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扬眉吐气的神采。
我笑了。
“妈,您做得对。”
吃完饭,我陪她下楼散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白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唉声叹气、懦弱无助的老太太了。
她的腰杆,似乎都挺直了许多。
“小沁,”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以后,别再给妈钱了。”
“你赚钱也不容易。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买件漂亮衣服。”
“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点点头,眼眶湿润。
这句话,我等了三十二年。
回家的路上,我把车窗摇下来,晚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很舒服。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一个客户,也是我现在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喂,忙完了吗?”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
“嗯,刚从我妈那儿出来。”
“那我过去接你?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
我挂了电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抬头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一片宁静。
我的人生,曾经被“亲情”的枷锁牢牢捆绑,动弹不得。
我用了半生的力气,才终于挣脱了它。
这个过程,很痛,很艰难。
但现在,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爱,不是无条件的牺牲和索取。
而是彼此的尊重,和各自的独立。
我可以爱我的家人。
但这必须建立在,我首先爱我自己的基础之上。
我,林沁,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谁的姑姑。
我,首先是我自己。
一个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的,独立的女人。
这,才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身份。